第5章

駱康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

從這一日開始,封淩算一個。

封淩這人吧,看著似乎還挺和善的,實際上心裏頭傲氣得很。不僅傲氣,還囂張,還……還有一串說不上來的形容詞,反正就是很復雜。

駱康是真不知道封淩怎麽會在“姑娘不認識我”的狀態下,秉持著“我覺得她天下第一好,還非她不娶”這種心態的。世間罕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是沒想到今天直接見了倆。

一個路過的工部尚書三女兒,一個一起吃餛飩的封淩。

駱康想問,又覺得還是不問好。

他和封淩扯皮過度,回住的小院後還不住走神。

他妻子羅氏看見駱康回來,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回來了?今天我去接兒子,先生說自從你中舉之後,孩子學習積極了很多,還說只要堅持,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駱康胡亂點了點頭。

羅氏見駱康心不在焉,問了一聲:“怎麽了這會兒?這幾天不是整日都開心得很。”

她尋思了一下,臉一下子繃了起來:“怎麽的?剛得了個好名次,這心思就收不住了?是不是在外面看見了哪個狐媚子!”

駱康一臉懵:“啊?”

羅氏見駱康還混著,一把拽起掃帚,將剛才的溫情徹底丟了,罵咧咧朝駱康打過去:“讓你老是去喝花酒。我禁了你一年,你終於考上了,這皮又開始癢!”

駱康臉色大變,狂逃:“不是,娘子你聽我說!我沒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房錢藏在哪裏?!這些天花的比你考試還多!你當我們的鋪子日進鬥金是不是?老娘今天就抽你個炮仗加身,給你增加點喜慶!”羅氏大吼,“你還敢躲?懂不懂規矩!”

駱康哭喪臉:“娘子啊,我的娘親哦!我真沒有喝!這大白天喝個什麽花酒?我今天就吃了個餛飩!”

哭歸哭,逃還是要逃。

院子裏一片鬧騰,惹得角落裏養著的小雞崽們受驚,瘋狂撲騰起來。

……

戶部尚書府。

傅尚書正在整理書桌上的東西,翻找這回秋闈的名冊。

他年紀不算大,但已有了白發,顧姨娘會用植物汁水隔段時間給他染一次頭發,可惜洗兩回就又沒了。他懶得多折騰,可又知道在朝堂上一頭黑發才顯得自己“年輕有為”,還可輔佐陛下,這才每回上朝前都弄一弄。

前些天剛上過朝,又私下裏見過陛下,這頭發現在還烏黑著。

他的得意門生梁大人正坐在那兒喝茶。

梁大人年紀輕一些,三十來歲,氣勢頗足,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在朝上正是逐漸得勢的時候。

茶葉好啊。

梁大人多喝了兩口,心裏頭有些嘆息。自己老師家中人丁不旺盛,以前往書房這邊走,總覺得有些冷清。這兩年傅小姐神智清楚了,老在外面鬧騰,可到底也只是個姑娘。

要是有個兒子,也不至於……

“我聽說這回的封解元是你同鄉的兒子?”傅尚書找出了冊子,低頭翻看著。

梁大人放下茶:“是。不熟。來京的時候,鄉裏托我照料幾分,我給他們尋了一處價廉的小宅子住著。我見過兩面,品性頗好,且是個有才華的好苗子。”

傅尚書應了一聲。

梁大人猶豫了一下,又開口:“說來也巧,他出生時,眉心就有一點紅痕。特別像夫人。”

傅尚書翻冊子的手一頓,擡頭看了眼梁大人:“早前沒聽你提起。”

梁大人拱手:“早前不熟,老師忙,我實在不好意思拿這種小事情來叨擾老師。現在朝上聽說過封解元的人都知道,這位年輕的解元,文采斐然,才貌更是出眾。這眉間一點紅,勝過天下絕色無數。”

傅尚書輕笑了一聲,把手裏的冊子往桌上一丟:“當年我夫人在京城,他們也是那麽說。”

梁大人沒多說話。

傅尚書嘆了口氣:“陛下這幾天找我聊了聊春闈的事,對這位封解元有點興趣,多問了兩聲。”

梁大人立刻豎起了耳朵。

“他一路考上來,考運亨通。來年春闈難度很高,陛下問我,這人能不能一舉入個殿試。”傅尚書望向自己門生,“你怎麽看?”

梁大人把這個問題翻來覆去想了想,又考慮了一下朝堂上如今的局勢,還真有點猜不透老皇帝的想法。

他拱手:“學生愚鈍。”

“你說說看。這兒就我們兩個。”傅尚書隨性笑了聲,“傳不到第三個人耳朵裏。”

梁大人將手放在自己膝蓋上,態度認真:“明年春闈考官是翰林院盧大人主考,以封淩功底、文筆和性子,入殿試並無問題。但年紀尚小,名次上該不會高。”

年紀小,見識是有限的。

殿試題目常常與當朝需要解決的問題相關,若沒有自小耳濡目染,自然難以答出一份切題且讓陛下滿意的答卷。一甲拿不到,二甲也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