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傅辛夷不說話,封淩也不說話。

良珠坐在自家小姐邊上,更加不敢開口。她總覺得自己開口會破壞一點什麽。

馬車到達傅府,停下。

傅辛夷開口:“封解元,我到了。等下馬夫會送你回家。封解元可還知道自己家住在哪?”

封淩擡眼注視著傅辛夷:“記得。”

傅辛夷朝著封淩點點頭:“這就好。”

良珠先行下車,傅辛夷也微起身,要跟著良珠下車。

封淩在車上輕聲說了一句:“下個月春闈,在這之前,我不會再出門。”科考時間很長,他要準備很多東西進去,幾天後才能還算體面地出來。

馬車簾掀開著,傅辛夷半起身在那兒,轉頭看向封淩:“嗯?”

封淩覺得自己確實酒有點喝多了,以至於今天出了那麽多疏漏,膽大包天,什麽話都敢說出口。

他帶著僥幸試探著傅辛夷。結果,什麽都沒能試探出來。兩輩子的記憶唯有自己有。她甚至還未成長為當年那個會樂意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他頓了頓,又開口:“沒什麽。”

他只是有點胸悶。

傅辛夷聽得很是迷茫,再次把封淩說胡話歸咎於他今日醉酒。她見著封淩一個人坐在那兒,臉上悵惘,孤孤單單的樣,欲言又止。

她覺得封淩春闈應該和她無關的。他今後不論能走多遠,都與她毫無關系。

傅辛夷手輕微握拳,還是從馬車上下去,叮囑馬夫:“記得將封解元送回去,要是他實在記不得自己住哪裏,就尋個旅店給他開一間房。”

馬夫應聲:“好。”

馬車簾垂落,傅辛夷再看不見馬車裏封淩的表情。

她在馬車上外,隔著薄到只一層木板的馬車壁,和裏面的封淩說:“封公子,你注定會成為人上人。”天無法遮他的眼,地無法擋他的路,漫長歷史中必有他名。

封淩睫毛輕顫。

傅辛夷輕笑了一下:“當你頭戴金花烏紗帽之日,我會在路邊看。”

狀元遊街,身騎大馬,頭戴金花,一身紅裝,單手聖詔,另一手牽繩,從金鑾殿到金榜張貼處,再一路回家。京城百姓在這一日都會上街來看新一任的狀元郎。

封淩突然無聲笑起來。

她怎麽對他那麽相信?

天下學子多少人?即使他重來一次,他都不敢說自己必然能拿下狀元位。她倒是敢想敢說。

封淩在裏面應聲:“好。”語氣正常,無半點酒醉意。

傅辛夷微微睜大眼。

封淩吩咐前面馬夫:“勞煩開路,外城廊坊三條附近。”

馬夫應聲開路。

馬蹄聲響起,傅辛夷看著馬車遠去,轉頭看向身邊良珠,驚愕問她:“封淩到底醉了沒醉?”

她吃驚到直接喊了大名。

良珠茫然:“我不知道啊。”

自家小姐都看不出,她能看出點什麽?

傅辛夷一直回到自己府上,呆坐在書房裏一盞茶的時間,還在考慮封淩到底醉沒醉的事情。然而當事人肯定會回答他沒醉,其他人又都會覺得他必然醉了。

天漸黑,傅辛夷無法再呆在書房,回到自己房間洗漱後睡下。

不想了,再想也無用。

……

百姓們的大年很快過去,官員們歡喜迎來自己的假日。

傅辛夷陸陸續續接到不少女眷約好的單,在書房裏埋頭設計起了各種作品。她其實不畫稿也能靠著想象將花拼接出來。但一考慮到以後還要請學徒學習,便給自己多設了一個步驟。

與此同時,桂曉曉逃婚的事到底是沒能壓住,在京城成了別人茶余飯後的話題。桂曉曉的行為有多麽叛經離道,那盧家就被嘲得有多不堪。

傅府傅辛夷有先生上課,自然會聽女先生說兩句。

女先生本以為傅辛夷會問她,卻遲遲沒收到問話,於是主動提了這事:“桂三小姐的事,你可有聽說?”

傅辛夷應了一聲:“聽說了。”

女先生又問她:“你怎麽看?”

傅辛夷拿著毛筆,臨摹著邊上封淩的字帖,一筆一劃,規規矩矩:“用眼睛看。”

女先生被噎了一下,隨後又問:“可覺得她確實叛經離道?”

傅辛夷將一個字寫好,看和封淩的字有了幾分相似,心中滿意。她擱下筆,擡頭看向自己先生:“先生曾經說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桂府為什麽要給桂三小姐找這樣一宗婚事呢?”

她提出了自己看法:“盧家不錯,盧旺申不錯。他們覺得桂曉曉嫁過去也會過得不錯。然而如今來看,盧家不行,盧旺申不行。桂曉曉嫁過去,一樣不行。”

女先生點點頭:“那她沒必要逃婚。按著章程退婚不就行了?萬一盧旺申今後再度發跡,桂三小姐又要如何應對?”

傅辛夷笑彎眼:“先生,桂三小姐是個有主見的人。要不是逃婚比退婚更適合,她又如何會選擇這條路?要是盧旺申發跡,他也只能怪桂三小姐,卻無法怪桂府其他任何人。這就是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