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四個人回馬車的這一小段路和葫蘆串一樣。

馬夫和良珠拉著傅辛夷不放,生怕再出一個襲擊者。而傅辛夷拉著封淩不放,怕一松手封淩就又出什麽差錯。封淩給手嘴共用,臨時在衣服上扯了布條試圖止血,輕聲安撫傅辛夷:“沒事。”

跟著封淩的嵇老先生家的馬夫,此刻被丟在那路上,被封淩要求看住那個襲擊傅辛夷的中年男子,心肝顫生怕昏過去的男子被砸死了。

巡邏將士很快趕到,先一步解決了鬧劇中央的揮菜刀男子。隨後他們發現了處於一邊的馬夫,在馬夫的申明下,將渾水偷襲的這個中年男子一並帶走。

嵇老先生家的馬夫作為證人,這會兒不得不一塊兒去。

而回到馬車上的四人,前頭馬夫和良珠駕著馬車快速朝藥店進發,裏頭封淩用於止血的布條根本沒能起到多少作用,手掌上還在往下不住滴血。

傅辛夷不懂包紮,臉色唇色都發白,問封淩:“要不要再系一點布?還在流血。疼不疼?”

封淩反倒像沒事人一樣朝她笑笑:“不疼,就是有點麻。”

鋒利的匕首割破手掌,對他而言意外沒有多少疼痛感覺。他能清晰感受到手掌那兒傳來和心臟同步的跳動感,還能感受到一陣略微的麻意。

“小姐,拿布條把他手腕系住。您給他抓緊一點。”前頭馬夫聽到裏頭的話,開口提醒。

傅辛夷忙在剛才封淩扯破的衣服上再撕出了一根布條。她將布條系在封淩手腕處,用自己的手狠狠抓在那兒。

一片狼藉。

傅辛夷和封淩身上的衣服都沾染上了血,從袖口一直到衣服下擺都是,長痕邊上是零星的血點子,漫天開花,如雪中紅花。兩人的手都白,沾染血後顯得格外驚心。新鮮的血印沒過多久就幹了,形成紅褐色的血塊黏在手上,夾在指縫中,不好看卻又無人有心情在意了。

馬車內一股子血腥味,混雜著傅辛夷身上玩花玩多了自帶的香味。封淩有些想睡覺,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血還沒徹底止住,這是失血帶來的影響。

他低聲和傅辛夷說著:“傅小姐能否和我多說說話?”

傅辛夷靠得封淩很近。

封淩身上有一股讀書人的筆墨香味,輕聲說話時,聲音像溫泉從泉眼裏汩汩往外冒水。血染筆墨,眉間艷麗,讓傅辛夷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拿著黝黑的雙眸對視著封淩,茫然又無措詢問他:“說什麽?”

封淩回她:“什麽都好。”

“封公子怎麽會到這裏來?”京城不大不小,但人是真的很多。傅辛夷沒想到又會碰到封淩。

“今天和老先生告了假,路上正好想來這裏看看餛飩鋪。我吃過,很好吃。我沒想到他們會把我名頭立在那兒,也沒想到人會那麽多,還惹出了事情。”封淩在記憶裏翻找著上輩子這一刻的情景,卻記起那時的他還在國子監裏,對外頭的事僅能從別人耳中聽到。

他知道有個瘋學子當街砍人。只是那時候那學子並沒有喊他的名字,全然就是因為四次落榜而瘋魔。但他不知道傅辛夷會在場,還遭遇過這一遭。

他原來對她如此不了解。和她成親二十年,卻未想過自己不在她身邊的婚前婚後日子,她都是如何度過的。

“傅小姐為什麽會在這裏?”封淩問她。

傅辛夷能感受到摁住的手下脈搏跳動。她回答他:“良珠說這是你吃過餛飩的鋪子。我們出來買商鋪,就剩下五文錢,想過來看看能不能買一碗餛飩。”

聽起來很富有也很貧窮。

封淩忍不住笑起來。

笑完封淩又問她:“為什麽會有人想要傷你?”

傅辛夷茫然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她想到皇後當初說,當年下毒的人還沒有徹底找到。她當時有點懵,不敢置信。在出門要帶人的情況下,偶爾還會覺得會不會是長輩想太多,會不會是小題大做。

直到有人拔出匕首對準了她。

封淩低聲說:“我其實是想給你買點東西。最近辛夷花開了,我猜你該是這段時間出生的,想送你禮物。”

傅辛夷不說話了。

生辰基本上每十年過一次,遇到某些年紀會悄悄避開當年,提早一年過生辰。女子十六歲的生辰並不會特意過,家中最多就是晚上會吃得豐富點。

傅辛夷為了鋪子一事,早不記得自己今個是生辰日。

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因為自己才出來,又是因為自己才傷了手,她喃喃說不出話來。該說什麽呢?說他就算是騙她,也是用心在騙麽?

眼眶悄然泛紅,傅辛夷微低頭,抿著唇。

兩人在馬車內靠得很近,近到慢慢的,封淩就將頭抵在了傅辛夷頭上。傅辛夷一動不敢動,好半響才開口:“封公子?”

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