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賊

傅庭筠也頭痛。但她很快想到自己箱籠裏還有件月白色斜紋立領棉紗衫,吩咐寒煙:“……拿出來幫我換了。”又道,“等會我裝做給劉媽媽臉色看不開口說話就是了,難道她還能強迫我不成?到時候你們見機行事就行了。”

兩人齊齊松了口氣,忙去找了那件棉紗衫,轉身看見換下來的粗布衣裙,急趕急地塞進了一旁的悶戶櫥,這才去開了門。

窗戶緊閉,屋子裏很悶熱。黑漆架子床掛著厚實的月白色棉紗帳子。屋子中央放著個人高的松木澡盆,洗澡水濺在周圍的青磚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洇。

見屋子裏沒有什麽異樣,劉媽媽福了福,神色淡然:“天氣這麽熱,九小姐怎麽沒去堂屋乘涼?那裏好歹還有些穿堂風!”

傅庭筠坐在床邊,綠萼在給她擦頭發。聞言擡頭看了劉媽媽一眼,猛地拽過綠萼手中的帕子,自己擦起來頭來。

綠萼窘然地望著劉媽媽,有些手腳無措。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還好寒煙倒了茶過來:“媽媽請用茶!”

劉媽媽道謝接了茶,問傅庭筠睡得好不好,這幾天天氣熱,要不要送些消暑丹來。

傅庭筠一言不發。

寒煙在一旁陪著笑。

劉媽媽只當傅庭筠是在和她生氣,不以為意,喝了半盅茶就告辭了。

三人的神色都松懈下來。

傅庭筠忙道:“快去開了窗,熱死人了!”

綠萼應聲而去。

沒有一絲風,天氣依舊讓人汗流浹背。

寒煙則找了把蒲扇,坐在一床頭的小杌子上給她扇風。

兩人正要說話,東南邊傳來一陣陣的喧囂聲。

庵堂是不允許喧嘩的,何況碧雲庵還是家廟,並不對外接待香客。

傅庭筠先是面露訝色,然後像想起什麽似的,神色微變,仔細聆聽。

寒煙看得清楚,把蒲扇遞給了綠萼,起身道:“九小姐,我去看看吧!”

傅庭筠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寒煙快步出了內室。

過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她滿頭大汗地折了回來:“九小姐,有人把廚房的吃食都偷了。不僅如此,連裝米的米缸都搬走了。”

傅庭筠沒有做聲,邊綠萼已迫不及待地道:“這就奇怪了。碧雲庵只吃早午兩頓,有小尼姑餓得不行了去廚房偷些東西吃也說得過去,怎麽連裝米的米缸都搬走了?難道還能生火做飯不成?”

“就是!”寒煙也覺得這件事太過蹊蹺,道,“果智師傅說,庵堂裏戒規森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那些飯菜原是留給我們的,現在東西被偷了,晚膳恐怕要遲些了。”

“不是說米缸都被搬走了嗎?還有米下鍋嗎?”

“那不過是廚房裏用來做飯的,還有米倉呢!”

傅庭筠見兩人越扯越遠,輕輕地咳了一聲,問:“有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沒有!”寒煙搖頭,道,“不過,果智師傅說了,肯定是有人特意搗亂。”

傅庭筠微微一愣:“這話怎麽說?”

“果智師傅說,要是小尼姑偷東西吃,不過是少個饅頭或是少個麥餅罷了,怎麽會把廚房裏的東西都偷走?那也吃不完啊!還有米缸,有五、六十斤,得兩、三個人擡,怎麽就這樣不見了蹤影了。”然後安慰她,“果智師傅說了,碧雲庵裏裏外外只這二、三十人,大大小小不過七、八畝地,就算是一寸一寸地找,有個四、五天工夫也能把偷東西的人找到,除非她能把那米缸也吃了!”

她的話音剛落,陳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九小姐,奴婢有事稟告!”

傅庭筠看了寒煙一眼,寒煙會意,去開了門。

“九小姐!”劉媽媽面色沉重地給她行了禮,“果慧師傅懷疑寺裏有陌生人闖了進來,讓我們小心謹慎,這幾天不要出院子,她會派人牽幾條狗過來幫著看門,等會九小姐見了,不要驚慌。”

傅庭筠睜大了眼睛,滿臉錯愕。

寒煙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能開口說話,問:“陳媽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陳媽媽顯得有些心煩意亂的,也沒有在意寒煙這樣插嘴很不規矩,道:“慶陽、鞏昌大旱,商州和同州湧入大批災民,我們華陰城外也曾見過。他們見著吃的就搶,我們還是小心的好。”她還想說什麽,樊媽媽匆匆忙忙走了進來,草草地給傅庭筠行了個禮,神色焦慮地道:“陳媽媽,果慧師傅請您過去說話。”

陳媽媽“嗯”了一聲,交待了傅庭筠幾句“九小姐沒事就在屋裏看看書”之類的話,急急忙忙和樊媽媽走了。

屋子裏一片死寂。

寒煙望著傅庭筠的脖子,欲言又止。

綠萼則神神叨叨地:“九小姐,我們不會有事吧?怎麽可能是流民?我們這裏離慶陽、鞏昌有好幾百裏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