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害怕

岑大人四十來歲,白白胖胖,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道縫。

看見郝劍鋒進來,他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又不失親熱地行了個禮:“有些日子沒見了,您身體還好吧?上次聽說太夫人身體微恙,夫人帶著小公子前去侍疾……不知道太夫人的身子骨好些了沒有?小公子這還是頭一次回家鄉吧?還習慣嗎?”語言十分的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郝劍鋒笑著點頭,略帶矜持地指了指屋裏的太師椅,說了句“坐下來說話”,然後道:“太夫人不過是偶感風寒,拙荊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帶犬子回鄉看看——他在京都出生,老家的人一個都不認識。”說完自己的事,問起岑大人的事來:“怎樣?手續都辦好了?”

“辦好了,辦好了!”岑大人笑吟吟地道,“全依仗您了,要不然,我哪能得了這樣的好差,手續又怎能辦得這樣快!”

“這也是你的運道。”郝劍鋒心中十分妥貼,面上卻很是謙和,話鋒一轉,說起了傅五老爺,“……丁憂回鄉了。”

岑大人在知縣任上做了九年,才尋了個“同在陜西為官”的借口攀上了郝劍鋒,之後就一帆風順地升到了知府,對於郝劍鋒的事,他不敢說了如指掌,卻也如數家珍。想到曾有同僚曾替郝劍鋒向傅家的姑娘保媒提親卻被傅家所拒之後郝劍鋒對傅郎中的冷淡,岑大人只當郝劍鋒是出了口氣——郝劍鋒為人尚算正直,又卯了勁盯在內閣大學士的位置上,雖與傅家有嫌隙,卻也不會因私忘公,無端端地為難傅郎中或是打擊報復,那樣也太沒有品了。可傅郎中若是倒黴了,郝劍鋒幸災樂禍一下,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樂得錦上添花。

“這麽說來,傅家的兩位大人都要回鄉丁憂了?”岑大人笑道,“您可不知道,這幾年傅家一年不如一年了。先是他們家的九小姐突然病逝,接著他們家的姻親,就是那個左俊傑左舉人也突然失蹤了,華陰的人都在傳,說那左舉人喪心病狂,想娶傅家九小姐為妻,就誣陷傅家九小姐與他有私情,九小姐不堪受辱自盡了。左舉人看著情況不對,就丟下家業跑了。傅家為了九小姐的名聲,對外只說是病逝了;接著他們家孀居的大奶奶因不堪忍受傅家的怠慢,在傅家祠堂的大梁上吊自縊了;後來又有巨賈上捧了三萬兩銀子的聘禮,要娶傅家的十四小姐……亂七八糟的,可不是當年的傅家了。”

言下之意,你郝大人還好沒有和傅家結親,要不然,也要受這樣的妻族拖累!

郝劍鋒卻是心中一陣高興。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己正愁如何打探傅家的事,這岑大人就主動提起來,而且還恰是他想知道的。

可左舉人為了娶傅家九小姐而誣陷傅家九小姐與他有私情……哪有這樣行事的?

這不是求親,這是簡直是結仇嘛!

他想到之前聽到的那些話。

父女失和……全因為俞敬修和範大紳的女兒私相授受要退婚……左舉人誣陷傅家九小姐與他有私情……九小姐不堪受辱自盡了……皇上做主,太皇太後為趙淩和傅氏賜婚……俞敬修謀求吏部左給事中的缺……一向低調不與人來往的傅氏竟然向皇上遞話,殺雞用牛刀,把自己的三姐夫送到了吏部左給事中的位置上……

念頭一閃而過。

郝劍鋒已按捺不住心中驚喜,以至於後來岑大人說了些什麽,他全都沒有聽見,而是略一思忖,索性道:“你從西邊來,可曾聽說西平侯得罪了貴州總兵趙淩,趙淩處處給西平侯使絆子,西平侯的日子很不好過的傳言?”

“聽說了,聽說了。”岑大人笑道:“不僅是我,如今西北道上的官員都在議論這件事呢!動靜很大。那趙淩還真不是個怕事的人,直截了當地放話要收拾西平侯呢!”

“哦!”郝劍鋒很是意外,不由挑了挑眉,身子微傾,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岑大人笑眯眯地道:“據說是早年間趙淩還在莊浪衛當總旗的時候,西平侯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不知怎的,看上了趙淩的太太,那趙太太也是個狠角色,自己躲到當時甘肅副總兵王丹的家裏,卻在家裏放了幾條餓瘋了的大狗,西平侯的那親戚趁黑摸進去,被咬得個半死。趙淩知道後猶不解恨,千裏潛行,把西平侯的親戚殺了。”

“西平侯覺得丟了面子,在張掖一帶折騰了大半年,被穎川侯連消帶打,才算把這件事給揭過去了。西平侯原本早把這件事給忘了,誰知道趙淩卻一直記得,放出話要一報還一報,攛了新任的陜西都司總指揮使吳昕給西平侯穿小鞋,再加上甘肅總兵何福一向不待見西平侯,把個西平侯弄得狼狽不堪,想著和吳昕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幹脆找上門去。那吳昕倒也光棍,開門見山地告訴西平侯,他受了趙淩的恩惠,如今是受趙淩所托,不得不為。把個西平侯氣得直哆嗦,卻也無計可施。倒讓何福好一陣快活,說哪天到了京都,一定要碰一碰趙淩,還要見見趙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