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挑明

俞敬修正在書房裏練字,聽說母親來了,忙迎了出去。

俞夫人笑著由兒子挽著,進了書房,站在大書案看前了會兒子練得字:“……果真是長進了不少!”

她笑著稱贊兒子。

俞敬修虛扶著母親坐到了臨窗的大炕上,接過澄心端過來的茶,親自捧給了俞夫人,這才笑道:“行人司字寫得好的多,我不好好努力,可就要丟人現眼了。”

“你能有這份心性,你爹爹知道了也會高興的。”俞夫人和兒子閑聊了幾句,得了信的範氏抱著珍姐兒過來給俞夫人問安。

俞夫人望著小貓似的珍姐兒,不由暗暗地嘆了口氣,說起此行的目的來:“……陳家表小姐既然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她。可費家表小姐既然留了下來,我看,就選個好日子,擡了姨娘吧?”

她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命令,這讓範氏心裏很不舒服。

俞敬修的眉頭也蹙了起來,可他剛喊了聲“娘”,俞夫人已吩咐立在一旁的墨篆:“聽說你很擅長做杏仁糊,我今天也來嘗嘗你的手藝。”打發人的味道非常的明顯。

墨篆不敢多留,笑著應了一聲,帶著屋裏服侍的退了下去。

俞夫人看著眼前的兒子和媳婦,直言道:“我們和你大伯父、三叔父都沒有分家,家裏的事,也由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主持。我將陳家表小姐送回去,是因為陳家表小姐不安份,竟然到我面前來說三道四,你三嬸嬸若是知道了我送她回去的緣由,只怕也容不得她那樣的張狂。可到底是讓你三嬸嬸丟了顏面,你三嬸嬸心裏肯定不舒服。她和你大伯母留在南京老家,兩人相伴幾十年,雖說是妯娌,卻比親姊妹還要親,費家表小姐那裏,就得有個交待了。這樣,你三嬸嬸想在你大伯母面前說些什麽,也會顧忌二、三。”說完,她望著範氏,“德圃說的是肩挑三房,可實際上也是因為你公公和你大伯父、三叔父親厚,都不願意家產落到旁人的手裏,要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的約定?說起來,俞家旁支不知道有多人想把兒子過繼到你大伯父和你三叔父名下呢!”

範氏心中一凜。

婆婆這是在告誡她,若是不安撫好大夫人和三夫人,這個家就要散了。而家散的罪魁禍首就是她這個不能勸慰丈夫為宗祠開枝散葉的大奶奶。

她笑容就不由就多了份苦澀,目光也朝俞德圃望去。

而俞夫人正和俞敬修說著剛才從俞閣老那裏聽到的事:“……那時候趙淩還只是個總旗,現在他升了總兵,只怕膽子越發的大了。你進出都有小心,看到陌生的人,盡量避著點。要是那趙淩發起瘋來,誰知道他會幹些什麽?你是瓷器,他是瓦罐,我們犯不著和他一般見識!”

俞敬修錯愕,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待母親說完,他不禁覺得啼笑皆非:“娘,您想多了!這可是天子腳下,趙淩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公然謀害朝廷命官。你就放心好了。”

俞夫人卻是冷冷地一笑,瞥了範氏一眼,道:“若不是當年種下的因,又怎會結了今天的果。反正我跟你父親說了,都察院我們不去了。行人司又不是不出閣老。何況要做那巡天的禦史,受那四處奔波之苦!”

“娘!”俞敬修聽著,就有些氣惱,“這麽大的事,您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擅作主張!行人司每天就是擬奏章,傳旨,比我資歷深的大有人在,就算是熬出頭,也得放到各部歷練一番。我又何必本末倒置,非在行人司熬資歷不可?在外面,做些實事,更容易有所建樹。到時候再回六部,升遷就容易多了……”

“你不用多說。”俞夫人打斷了兒子的道,“我主意已定——不成家,怎能立業!不齊家,何以平天下。等你把家裏的事安排妥當了,再說其他的。”說著,站起身來,喊了聲“束媽媽”,然後看也不看範氏一眼,扶著束媽媽的手臂出了廳堂。

俞敬修一拳就捶在了黑漆彭牙四方桌上。

“咚咚”聲在寬敞的廳堂裏回蕩。

範氏嚇了一大跳,忙過去看他的拳頭:“有沒有傷著哪裏?”

俞敬修郁悶地搖了搖頭。

範氏看著精神一黯,咬了咬唇,幾次張嘴要說什麽,話到嘴邊,都咽了下去。

俞敬修陰著臉站了起來:“我去書屋了!”

範氏忙應了一聲,送俞敬修出了門,轉身招了墨篆,把俞夫人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遲疑地問著墨篆:“這幹如何是好?”

墨篆想了想,道:“還是看大爺怎麽決定吧——橫豎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

範氏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然後歪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喃喃地道:“我以為相公是狀元,應該很容易的,誰知道有公公在背後幫著撐腰,結果還是這樣的難……難怪爹爹要辭官回鄉……竟然是這樣的勞心勞力……聽說那陳閣老今年剛過不或之年。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升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