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那是,幾個月前的事。

“好姐姐,那木芙蓉算什麽,替你提鞋也不配。不過是出生好些,哪裏都不如你。可惜,這些玄府的雜碎跟紅頂白,這般奉承。”

少年口中說著替楚玉薇不平的話。

雖是背後嚼舌根,然而他一派天真的模樣,使得他如此言辭也只顯得直率真誠。

楚玉薇摸摸他腦袋:“好了好了,我沒生氣,你生什麽氣。”

賀蘭青學她說話:“好了好了,我也沒生氣,我也跟你一樣打賭。好姐姐,我知道,你只是羨慕她,因為她有一樣讓你羨慕的東西。”

被說中心思,楚玉薇臉紅了紅,輕啐:“你胡說什麽啊。”

她仰慕寧子虛,被這位玄府仙首迷得神魂顛倒,期待成為仙首的神侍,好生侍奉他。楚婉瀅竭力掩飾,卻也瞞不住人,更瞞不住賀蘭青。

賀蘭青笑眯眯:“我知道了,你喜歡她那枚靈玉釵,女孩子嘛,都是喜愛漂亮的。”

楚玉薇辯解:“我沒有。”

可那些話,卻言不由衷。她自然很是羨慕木芙蓉,羨慕她的家世,羨慕她能侍奉寧子虛,羨慕她佩戴高档法器。這麽木家姑娘那樣子一站,自己也是黯然無色。這些話兒,楚玉薇沒有說出口,賀蘭青卻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他就為好姐姐幹活兒了。

他與木芙蓉同行時候,將一些能引來森林深處兇殘高級玄獸的粉末撒在了木芙蓉的身上,再借故走開。

然後他躲在一側,聽著木芙蓉的慘叫,一邊咯咯笑著狠狠咬自己的手指頭。

這個活兒,他其實幹得很幹凈。事後玄府之人檢驗,木芙蓉也必定死於獸口。就連木芙蓉自己,那也是個糊塗鬼。

那一刻,他內心忽而流淌一抹痛快。就如他那個親娘,享受著狩獵的快感。只不過他狩獵的不是什麽低智的獸類,而是修為不俗的高階修士。

他想起了亡母,木芙蓉那血淋淋的屍首就是他給死去親媽交的第一份作品。

奇怪的是,他內心之中並沒有什麽悲痛和恐懼。仿佛他的心,生來就是這樣兒冷冰冰,又殘忍又冷酷。誰也不知道,木芙蓉是他第一個弄死的獵物。

等玄獸離去,他順溜過去。那時看著血肉模糊的屍首,也沒什麽不適。從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如今被野獸啃個稀巴爛。那發釵卻也還在死去女人頭皮上,閃爍著光輝。

就是那枚靈玉釵,木芙蓉活著時候,就戴著這枚釵,這樣兒的炫耀,得意洋洋。

那時候他的玉薇姐姐,也盯著那釵,微微一怔。

一種奇異的情緒攥緊了賀蘭青,讓他生出沖動,想要撿一件戰利品。

然後他一伸手,就將那枚發釵捏在了手中。人類的獵戶殺了虎,也會留下虎牙或者虎皮,作為勇敢的紀念。

釵已斷,上面兩顆珠子猶自灼灼生輝,賀蘭青就將這兩顆珠子摘了下來。

他取了絲線,打了絡子,將兩顆珠子編上去。賀蘭青手指頭提起來瞧瞧,覺得真不錯。

然後,他就拿著絡子給楚玉薇瞧。就好像小孩子做了什麽得意事情,拿給大人炫耀一樣。

楚玉薇什麽都不知道,她吃驚木芙蓉的死,還沒消化掉這個消息。

那枚絡子在她面前滴溜溜的轉,明珠閃爍光輝,楚玉薇面色變得十分奇異。

“好姐姐,你喜歡不喜歡啊?”

楚玉薇手指一松,那絡子頓時輕輕的落在了地上,明珠染上了灰塵。

然後這一切一切,終究無可避免。

道魔大戰之後,人族修士千年間風平浪靜。若說有什麽極血腥之事,除開百裏聶,便是妖修姬彩一手締造的血案。

十數載光陰匆匆掠去,對於長命的修士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那麽那時節玄府的噩夢,也並沒有因此消散。

賀蘭青是姬彩之子,賀蘭青也將花眠肢體斬去,殺人法子和姬彩如出一轍。

那麽一切大局已定,賀蘭青之死已然是定局。他連殺丁柔、木芙蓉、花眠,私底下還不知有多少血案沒爆出來。如若容忍這個小畜生活著,那麽他一定一定,會殺更多的人。

誰都不能說他配活著。

誰敢讓他活著,那便成為眾矢之的。

賀蘭青被壓出牢時,也不覺微微恍惚。既然證據確鑿,那麽行刑也是刻不容緩。他不必被壓去魁都,各地宗門皆設斬仙台,由魁都一位靈主監督行刑即可。

所謂修士,身負異能,能飛天遁地。對於普通人而言,修士已然是仙。故而斬殺修士之所,自然也是斬仙台。

賀蘭青俊秀的臉頰失去了血色,他還太年輕了,自然也是畏死的。

他眼眶幹澀發疼,臉頰蒼白出奇,唇瓣卻是紅紅的。此刻他沒有掩飾自己兇色,使得他平時的俊秀討喜蕩然無存。

因為懼死,賀蘭青的心底也是充滿了濃濃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