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因為吃了定心丸,知道李衾今晚不會回來,東淑覺著非常自在,洗完澡後只披了一件輕薄的素色絹絲單衣,撒花的淺綠綢褲,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彩勝拿了絲帕給她擦拭那一頭緞子般的長發。

擦的半幹,又梳理了幾回,便去看燕窩熬好了沒有。

東淑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煩,垂眸把玩著手上白玉雕花的梳子。

好不容易耳聽得腳步聲響,便眉眼不擡、懶懶地舉起梳子道:“我困了,再梳一回就睡吧。”

身後並沒聲響,片刻才有一只手探了過來,輕輕地握住了那只玉梳。

那只手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竟然從東淑的手指上輕輕擦掠過去,似握非握。

彩勝從不犯這低級錯誤的,而且觸感也很異樣,這人的手滾燙,而且指腹有些粗糲。

東淑略一皺眉,突然嗅到濃烈的酒氣!

她這才吃驚地擡眸,恍惚中看到鏡子裏有個模糊的影子,高大軒昂,卻絕非是彩勝,竟是個男子!

東淑驀然回首。

背後的男子玉帶皂靴,長身而立。

他身著絳紅團紋袍,星眸丹唇,唇角微挑,似笑非笑,整個人英偉之中略帶一點微妙的倦意,氣質散淡自在的,眼神裏略帶些許看破了世情睥睨風雲的輕慢。

平心而論這男人的五官不算十分精致,跟蕭憲也沒法比,但是合在一起卻透出一種奇異的魅力,比俊美無儔多一份溫和內斂,比溫柔綿長又多些肆意決絕,如海的雙眸閃爍著幾許粲然的星光,冷暖交織,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當看見這男人的刹那,東淑竟覺著有萬千風雨撲面而來。

後來才知道,今夜外頭的確是在下雨。

“你是……”那個“誰”沖到嘴邊的時候,東淑看見男子的眼中浮出幾許玩味。

東淑硬生生地把那個“誰”咽了下去。

她滿心認定了李衾是個面如鐘馗又似張飛的粗莽武夫,忽然看見這樣一個斯文雅貴的“陌生”人物,簡直要大叫“救命”。

可李府是什麽地方,外男自然不可能輕易擅入,而這個人的臉上又絲毫的驚慌跟輕薄之色都沒有,那麽答案只有一個。

——他是李衾?!

李衾先看了眼被自己握在掌中的玉梳。

這梳子像是用了很久,通體晶瑩質地細膩,上頭還帶有些許她掌中的微溫。

李衾的鼻端嗅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淡淡香氣,隱隱地有一點梔子的甜意,也仿佛是幽蘭般的淡遠,撓的人的心裏癢癢的。

他重又擡眸看向面前的女子,她身上只穿著絲薄的單衣,露出了修長如玉的脖頸,再往下便是天青色的抹胸。

怪的很,新嫁的女子,不該是通身的大紅麽?她竟是這樣素凈淡雅之極的打扮,可偏偏引人注目之極。

李衾想起自己剛才進門的時候驚鴻一瞥,是她擡手遞梳子的場景,素色絲滑的袖口往下褪落,露出了如玉般潔白無瑕的手腕跟小臂,纖纖的五指微微蜷著,如同半綻的玉蘭花,跟那白玉梳子竟不分軒輊,曼妙絕倫,美不勝收。

早就聽說蕭家的蕭東淑是當世最絕色的美人,這一點果然並非虛言。

“好夫人,連夫君都不認得了?”李衾微微一笑,見東淑將要站起來,便擡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摁。

他自詡沒用多大力氣,卻輕易地讓她乖乖坐了回去。

李衾看了看鏡子裏的美人圖,垂眸看向身前的女子,緩聲道:“再梳一回,就睡下吧。”

他果然喝了不少酒,靠的又近,濃烈的酒氣幾乎把東淑熏暈了過去。

“還是不必了,不敢勞煩。”東淑勉強回答。

心沒來由地突突跳了起來,覺著現在的情形很危險。

東淑想不通,明明他不回來的,怎麽突然沒提防地耍了個回馬槍?

真是言而無信,不知其可啊。

而他的手掌摁在肩頭,就如同有一團火跟著降落,壓得她非但是心跳加速,連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耳畔聽到李衾低低笑了聲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這般貼身而笑,笑聲紛紛地都沖到了東淑心底,攪亂一池春水似的。

不知不覺中,已經飛快地紅了臉。

李衾是武將,習武之人,耳朵跟眼睛都分外的警覺,早就聽出了東淑的呼吸已經亂了。

給女子梳頭,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本來只是隨口的玩笑,但手滑到那把青絲之上,握住了,就有些舍不得松開了。

晶瑩如雪的玉梳緩緩地從柔順的發間梳落。

李衾深吸一口氣,她身上那股淡淡香氣隨之旋入,在五臟六腑之中縈繞徘徊。

他看著身前之人白裏泛紅的臉頰,新沐浴過的玉人,菡萏似的容顏,清新而又嬌媚。

“雲暗青絲玉瑩冠,笑生百媚入眉端。”他突然念了這一句。

東淑越發震驚,忍不住想回頭看看李衾,才一動,他掌中的青絲也隨著擺了擺,像是要趁機逃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