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彼時李衾將蕭東淑打橫抱入懷中,轉身往床邊而去。

身後空留下那一把玉梳,靜靜地躺在紫檀木桌上,在紅燭的光影搖曳中,也逐漸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暈紅。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但如今卻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那把梳子依舊安靜地留在桌上。

直到一只修長的手探過來,將它輕輕地拈起。

李衾看著手上的梳子,雪白的梳齒間還纏繞有一根很長的頭發。

他舉在眼前盯著看了會兒,心底出現的卻是蕭東淑依偎在他懷中,那滿頭青絲像是一筆濃墨在宣紙上瀟灑揮描出來的,他常常將五指浸在那柔滑的觸感之中,從無法自拔到無法自拔。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李衾想不通的是,他只是往邊關走了一趟,——明明離開京都,去赴生死的人是他,怎麽他還好端端的,她卻不見了呢。

眼前逐漸地模糊起來了。

李衾閉上雙眼,感覺到眼睫之間有濕潤的淚漬滲出。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相信。

從在邊關的時候得到消息那一刻,他強斂心神,告訴自己一定是哪裏出了錯兒,絕不會是真的。

他指揮若定,直到勝負已決。

突然間他的心就好像給人用巨錘狠狠地捶了一下,有種魂飛魄喪的感覺,非常的強烈。

他一路日夜不休,急急地從邊塞趕回,得到的消息卻是蕭東淑已經入土為安了。

內宅裏掛著的白色帳幔還沒有完全的撤下,那顏色晃得他都要瞎了,李衾有些氣急敗壞地探手將那些幔帳拽下,狠狠地卷起來扔在地上,似乎沒有這些東西,那個事實就不會是真的。

李府的大爺李綬正在書房內同幾個清客說話,卻見二弟李珣從外匆匆進來,道:“三弟回來了!”

李綬臉色一變,急忙拋下眾人出門往三房而來。

還沒有到三房,就有小廝飛奔跑來,驚慌失措道:“大爺二爺,事情不好了,三爺不知為什麽,竟抓了王管事,帶人出門去了。”

兩兄弟面面相覷,急忙轉道往外,卻又有內宅的丫頭出來問:“老太太跟夫人們那裏得了消息,問是不是三爺真的回來了。”

李綬顧不上,匆忙地揮揮手道:“讓老太太跟太太們不要著急,三爺外頭有事,等料理了自會入內拜見。”腳不點地的跟著李珣出門去了。

那丫頭無法,只得先入內這般回稟。

李綬跟李珣出了門,打聽李衾去了哪裏,門上的人也是臉色不定,其中一個仆人道:“小人隱隱約約聽到、聽到三爺逼問王管事……三少奶奶的墳在哪兒,聽的不太真切。”

李綬跟李珣越發震驚,急忙叫拉了馬來,兩人一起上馬,快馬加鞭的往城外奔去。

等到李家兄弟趕到城外李府家廟之時,遠遠地看到廟外站著一隊人馬,正是李衾的人馬,見了兩位前來,不敢造次。

兩人急匆匆地沖到家廟後祖墳地,正李衾指揮著說道:“給我挖。”

幾個看寺廟的僧眾跟仆從們面無人色,不知如何是好,李衾咬牙道:“聽見了沒有,快點動手,給我全部挖開!”

“住手!”李綬怔了怔,這才回神叫道:“住手!三弟!”

李衾自然是聽見了他的聲音,但卻絲毫不為所動。

“你!”李綬奔到跟前,氣喘籲籲道:“你在幹什麽!”

面前的人垂著眼皮,面色沉靜:“大哥,我未曾見過東淑最後一面,正要見一見。”

李綬一口氣上不來,幾乎給他噎死:“你你……胡鬧!”

“並非胡鬧,請大哥後退。”李衾淡淡地說。

李綬是家中長子,李府之中規矩那麽多,李家兄弟自小當然也是兄友弟恭,李衾向來極為尊敬自己的兄長,也從來是言聽計從的,今日卻一反常態。

李綬瞠目結舌之時,李珣擰眉,婉轉勸道:“三弟,你雖然傷感,但是、還是得節哀順變,弟妹已經入土為安了,你何必再……也忒驚世駭俗了。”

但就算是兩位兄長都開了口,李衾仍是鐵了心一般:“我今日一定要見到她。”

“你住口!”李綬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是不是失心瘋了!”

“就當我是吧。”李衾說完這句,喝令那些人:“都愣著做什麽?是不是也都想像他一樣!”

李綬跟李珣這才發現,旁邊地上倒著一個人,臉色發白,不知生死。

原來這人正是家廟裏的,先前給李衾逼著開棺,他大膽勸了一句,話沒說完就給李衾一掌劈翻在地。

眾人聞言,戰戰兢兢,又要動手。

李綬上前攔住,深深呼吸,咬牙道:“李子寧!你真的瘋了不成?誰敢動,你除非殺了我!”

李衾目光轉動看向李綬,終於道:“大哥,你不是習武之人,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別逼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