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鳳棲宮。

張皇後坐在榻上,銳利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凝視著從殿門口走進來的那女子。

從還沒進門開始她一直都半垂著頭,雖然沒有把臉看的很清楚,仍是給人一種極至眼熟的感覺。

等她跪地行了禮,皇後才淡聲道:“你擡起頭來。”

眼睜睜看著東淑緩緩擡頭,張皇後的臉上也掠過了一絲詫異,只是不像袁少奶奶跟蕭夫人那樣過於驚愕罷了。

張皇後打量片刻,略頷了頷首,意義不明的說道:“果然啊,跟蕭東淑長得很像,怪道才進京不多久,就掀起滔天波瀾……”

東淑垂首不語,她此刻還跪在地上,皇後卻沒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張皇後當然是故意的,端詳著她道:“你叫江雪?”

東淑道:“回娘娘,臣妾單名一個‘雪’字。”

張皇後道:“本宮聽說,你的父母因為案子給流放了邊塞,你倒是好福氣,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鎮遠侯府的少奶奶。”

她說到這裏一笑,打量東淑臉上並沒有什麽局促不安的表情,便道:“可惜,這福氣也是有限,倘若你跟著鎮遠侯一直都在雲南,自然就無事發生了。何必又巴巴的回京,白白送了性命呢。”

東淑早聽出張皇後話中的揶揄,卻仍是假裝沒聽出來的,只是恭敬的垂著頭。

聽到最後才驚疑地看向皇後:“娘娘……臣妾並不懂娘娘的意思。”

張皇後對上她的雙眸,心中微怔,卻道:“你不懂?本朝的太子殿下因為你而喪了命,你真以為你會安然置身事外嗎?”

東淑臉上流露一點難過之色:“太子殿下勇於為人,竟至殞身……臣妾也是悲憤交際,銘感五內。”

張皇後道:“銘感五內又有何用,那是一國的儲君!豈能就這麽白白的去了!何況太子才去了多久,你倒是跟無事人一樣,竟去了順義侯府給人賀壽,本宮卻沒看出你哪裏悲憤交際了。”

東淑聽了這句倒是無言以對。

若真的太子為英勇救人而死,她自然是要好好的吃齋念佛,為太子殿下披麻哭喪,抄經燒紙也是應當的。

可惜偏偏他死的難看而不堪。

東淑略略有些懊悔,她不該就放縱了蘇夫人答應順義侯府的邀約。

其實在順義侯府來人之後她也思忖過,覺著這時侯出門不妥。

因而去請安的時候,順便就跟蘇夫人提了一句,想讓蘇夫人自個兒去就行了的話。

誰知蘇夫人卻執意不肯,畢竟上次在張指揮使府內是東淑給她長臉,且自己又答應了順義侯夫人會一同前去,所以反而斥了東淑幾句,說她偷懶,不許她失禮於人。

此時距離歲寒庵事發已經近兩個月了,外間一直風平浪靜,李持酒也都沒說什麽,所以東淑便也沒十分在意。

誰知果然成了皇後眼裏的一根刺。

此刻皇後見她不語,便冷笑道:“怎麽,沒話說了?本宮其實知道順義侯府為何請你們,無非也是因為你這張臉而好奇罷了!”

她說了這句,隱忍的停下,又道:“今日當著本宮的面兒,你老老實實把當日具體情形詳說一遍,不可有任何的欺瞞。”

“臣妾自然不敢有任何欺瞞之處,只是……”東淑低低道:“臣妾有些記不得了。”

“本宮不想聽這敷衍的話!橫豎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是,”東淑答應,又想了想,才道:“臣妾是為了靜修才去的歲寒庵,那後院齋房地處偏僻且幽靜,本是無事發生的,那天臣妾正是午睡時候,隱隱聽到外頭亂糟糟的似乎有男人的聲響,還以為是香客們有什麽事,因怕照面不便,就索性關了門躲在房中不曾外出,直到……後來,聽見聲響不對,竟像是在吵鬧打仗的聲響,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幫似的。臣妾已經是嚇得只是發抖不敢出聲了。”

皇後眯著眼睛:“照你這麽說,你竟沒看到外頭發生了什麽?”

“娘娘恕罪,臣妾畢竟從沒經歷過那樣的陣仗,並沒有那般勇氣,後來回了京內,才陸陸續續聽說太子殿下的事……”只可惜她實在對於太子沒什麽好感,那眼淚也吝嗇的不肯露面,不然的話只怕更有說服力,只能低聲道:“臣妾不敢相信,直到現在提起來還如同做夢。”

張皇後道:“你真的一無所知?只怕你知道,卻並不肯如實招供。”

“娘娘為何這般說?”

張皇後擡頭看向殿門口處,道:“帶上來。”

小太監出外,不多時領了一個身著緇衣的尼姑走了進來,哆嗦著跪在地上。

張皇後面色冷峭地說道:“這個人倒是聽見了一些動靜,不如讓她來告訴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什麽來。”

東淑看到這尼姑出現,心中隱隱驚跳,就覺著可能在當時事發的時候,有什麽動靜給這尼姑聽見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