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幾日,京城裏傳的沸沸揚揚的,莫過於鎮遠侯跟原配夫人江氏和離的消息。

據說那位江少奶奶從來體弱多病,嫁了三年,膝下並無子嗣。

之前到歲寒庵靜修,一則是養身子,一則是求佛庇佑,誰知偏又節外生枝。

從那之後,更是纏綿病榻,無法起身,終於才自求下堂,聽聞從此之後,就要長去庵堂清修禮佛了。

京城內眾人在傳說此事的時候,自然各有各的揣測,有的覺著這位少奶奶的出身實在可憐,遭遇也是不幸;也有人覺著是鎮遠侯喜新厭舊,厭了這位總是病弱的少夫人,也有人說是侯府老太太厲害……種種流言蜚語,不可勝數。

而在眾人口中爭相談論的東淑,卻完全不是眾人想象中的那樣。

東淑心態平和。

她原本是打算離開京城的。

鎮遠侯雖然已經簽了和離書,但對東淑而言,這狂放不羈的少年仍是不可小覷。

只要是共處一座城,他的威脅就如同頭頂的日光,隨處可在。

畢竟,東淑心裏也是虛虛的。

——在別人看來,江少奶奶是“被迫”和離,甚至貼身之人如甘棠,都猜不透究竟是怎麽旋風一般走到這地步的。

只有東淑心裏明白,這所謂的“迫不得已”,卻是她的“甘之若飴”。

起初東淑離開侯府的時候,故意散播消息說是要去歲寒庵,這才成功的誤導了李持酒,不然的話讓他晚上跑出來找到……卻有點不妙。

她特意選了個偏僻的客棧,也料到以李持酒的脾氣跟能耐,自然是會尋來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只是在應對小侯爺的時候,仍是捏了一把汗。

甚至在他咬破自己唇瓣的瞬間,東淑以為……所有的苦心謀劃、巧言令色都失敗了。

直到看見他手起摁落。

她才像是撿回了一條命。

鎮遠侯到底是個沖動的人,不是那種老謀深算城府深沉的,還算是……好騙吧。

她心中大呼僥幸。

可是東淑又知道,若是長久留在京城裏,少不得會再出波瀾。

她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對上李持酒。

很難纏啊這個人,得費盡心神跟他周旋,揣測他的心思,推算如何開口才會讓他的反應向著自己希望的方向來。

如同走鋼索,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苦心孤詣絞盡腦汁的,簡直讓她小死了一次似的。

之前在從昆明回京的路上,經過了不少風景絕佳、民風淳樸的地方,東淑心裏也有一二可去之處,只是畢竟她是一介女子,明值且小,走遠路的話到底有些不便,所以還要謀定而後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絆住了東淑的腳。

那就是蕭家。

就在李持酒如風而來、又如狂雪而去之後,不到一個時辰,蕭憲便出現了。

按照蕭大人的脾氣,對於這個簡陋而偏僻的客棧照例是充滿了挑剔而嫌棄的,他甚至有點不願意踏足進內。

猶豫了半天,蕭憲還是讓侍從入內,把東淑從客棧裏請了出來,到了車轎內說話。

幸而他的車轎寬敞而華麗,毫不逼仄,兩個人對面坐著如同隔桌一般,倒也妥當。

蕭憲盯著她高高腫起的嘴唇,那傷口還滲著血漬,看著可疑的很,竟不知是怎麽弄破的。

“這裏是……”蕭憲疑惑地問,點點自己的唇。

東淑道:“是不小心碰到了磕破的,不打緊。”

蕭憲“哦”了聲,皺眉道:“這客棧太破舊了,你怎麽挑了這麽一個地方?才入住就掛了彩,可見不是個吉利的地方,趕緊跟我走吧,別住這裏了。”

東淑吃了一驚:“這個不大好吧?”

雖然她也嫌棄此處簡陋,但畢竟以後要遠走高飛的,銀子嘛,還是要省著點兒用。

蕭憲道:“有什麽不好的,你且聽我的。”於是掀起車簾一角兒,吩咐:“去幫著少……幫著把東西收拾收拾,不住這裏了。”他的侍從飛奔而去。

東淑見他不由分說的,便問:“不住這裏又去哪兒呢?不要太貴的,我畢竟沒有多少錢。”

蕭憲白了她一眼,卻不說此事,只問道:“你真的跟鎮遠侯和離了嗎?”

東淑苦笑道:“蕭大人的消息怎麽這麽靈通呢?”

蕭憲道:“我是誰?”他說了這句,又道:“原來你昨兒跟我說的那一番話,指的就是這個嗎?”

東淑想了會兒,搖頭:“不是這個。確切的說,是還不到時候。”

“嗯?”蕭憲又疑。

東淑道:“畢竟我現在還沒有走投無路啊。”

“好吧,”蕭憲笑道:“那我就希望你……最好永遠沒有那時候吧。”

東淑嫣然一笑。

蕭憲看著她笑容明艷的樣子,一改在李持酒面前的應對自若,淡然自持,這會兒的東淑,才流露出幾分天真嬌憨的小兒女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