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李衾所說的別的話倒還罷了,最後一句卻著實刺了東淑的心。

東淑皺眉看著李衾,終於慢慢地說:“你這是在回答我,若是皇上得不到遺詔,就會對哥哥不利對嗎?”

李衾一時失了自控,此刻略有點後悔,但再改口已經晚了。

“畢竟是社稷權柄的事情,我不想說的若無其事,”李衾思忖了片刻,盡量平靜地:“但是就如我方才跟你說過的,不管怎麽樣,我都會盡我全力,不會讓他出事。”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著你,明明是相隔咫尺,對東淑來說,卻像是當初自己還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從指揮使府內敷衍回來,在路上跟醉酒躑躅的他馬上底下,那疏離而模糊的對視。

終於東淑道:“好,我知道了。”

向著李衾微微一笑:“你進宮去吧。反正……我對這兒也並不陌生。”

李衾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變化,他本是要走的,才轉身的時候又回過頭來。

快步走到東淑身旁,李衾張手過去將她一把攬入懷中。

東淑微怔的時候,就聽他在耳畔說道:“有些話我說的不恰當,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不過也是關心情切一時亂了而已。只有一件……不管怎麽樣,我不會再讓咱們有任何的意外。不管是鎮遠侯也好,還是皇上。”

李衾說完之後,才輕輕地將東淑放開,轉身出門去了。

看著李衾出門,東淑忽然覺著渾身無力,她慢慢地挪後了幾步,終於退到床邊,緩緩坐下。

東淑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急轉而下,自己成親的日子,卻是蕭憲身處險境的時候,而她跟李衾兩個,卻因為此事幾乎……彼此生了嫌隙。

東淑無法形容自己對於新帝的憎惡,她本以為自己重活一世,有很多東西都已經看破了,直到找回了記憶,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的確,她可以看破看透一些東西,可有一些,是她無法逾越、甚至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面對的。

一想到那個,東淑甚至有一種想要自毀的沖動。

她本來是世間最驕傲的女子,卻給人把那份驕傲一寸寸的淩遲至死,這比直接殺了她更加難以承受。

心突然疼了起來,東淑擡手握著胸前衣襟,手掌揉著那處,卻沒有辦法將那份難以言喻的痛感壓下去。

李衾把新人接了進府,轉頭就匆匆地進宮去了。

府內上下很快都知道了這件事。

一時之間眾說紛紜,各種猜疑。

其實李衾出去之前曾同府內老太太以及太太們稟告過了,只說宮中有緊急大事,耽誤不得。

如今府內長輩們商議了一陣兒,便叫兩位少奶奶前去安慰坐陪,免得冷落了新人。

東淑才叫去了鳳冠,卸了妝,又換了一身衣裳。

卻聽外頭丫鬟道:“大奶奶跟二奶奶來了。”

東淑擡眸,便見兩個人一左一右走了進來。

她緩緩站起身來,行禮:“見過大少奶奶,二奶奶。”

袁少奶奶笑道:“如今好歹已經進了門,也該改口了。”說著扶著東淑到了裏間落座,問道:“有沒有吃點兒東西?餓不餓?”

東淑便道:“多謝大嫂子,還並不餓。”

方氏在旁道:“也不知道宮內到底是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弄的新婚之日新郎官兒卻跑了。”

東淑道:“本來按規矩這婚禮尚不能行呢,是皇上格外開恩,如今朝廷有事,三爺他自然也是責無旁貸。”

方氏笑道:“喲,這話說的……若不是知道你才嫁過來,還以為是老夫老妻了呢。”

東淑道:“是我一時失言,讓二嫂子見笑了。”

方氏道:“這可不是失言,不過是知大體的好話罷了,這我還是能聽出來的。而且你直言不諱的我倒喜歡,可知我最煩那些話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了,咱們以後相處只怕還容易些。”

袁少奶奶在旁瞥了她一眼:“難得你這樣誇贊人,若真的彼此妯娌和氣,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方氏笑道:“怎麽大奶奶覺著我們妯娌之間不和氣嗎?”

袁少奶奶似笑非笑道:“你今兒是怎麽了,說話總像是帶著刺兒。”

方氏道:“什麽刺兒不刺兒的,你怕是多心了吧。”她便跟東淑道:“家裏上下誰不知道,咱們大嫂子是最賢良的人,以後你在這府裏長住著就知道了。”

袁少奶奶一笑,不置可否。

兩人陪著坐了片刻,見天色不早,袁氏道:“你是新婦,今兒本該是洞房花燭夜,故而不必出去應規矩。可是看這般情形,今夜三爺恐怕未必會回來了……昨兒他似乎就是在宮內過的,倒是委屈你了。”

東淑道:“大嫂子放心,我自然知道輕重緩急,何況來日方長,倒是不必計較這片刻。”

袁氏笑說:“你果然懂事。既然如此,我們就先不打擾了。對了……你才來,未免有些不適應的地方,倘若這屋裏缺些什麽或者你要什麽,只管跟他們說,若是那些丫頭婆子不服管束,你能料理了最好,不願理會的話就告訴我,我自幫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