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譚振興似乎也意識到柴太多了,把扁擔遞給兩人,轉身又回了趟前院,折身回來時,身後多了兩人,譚佩玉和汪氏,都是被拉來做苦力的。

只是兩人身材瘦削,看著弱不禁風,不像能幹重活的。

也虧譚振興想得出來。

譚振業道,“長姐,賣柴是我們的事,你與大嫂就別摻和了,我去村裏借牛車來拉。”他抖了抖肩膀,和譚振興說,“你先去鎮上問問誰家要柴火,議好價格,到時候我們直接過去,能省不少功夫。”

譚振興滿臉不解,賣柴火有什麽好議價的,既是有牛車,何須他走路,正想拒絕,就看譚振業沉著眉,眉宇淩厲,頗有幾分父親生氣的模樣,他瞬間慫了,嘟噥道,“知道了。”

話完,沉默地挑著柴先出了門。

出門就後悔了,他是兄長,調兵遣將的理應是他,憑什麽聽譚振業安排,欲回去找譚振業理掰,又怕譚振業跟他翻臉撂擔子不幹了,譚振業自幼有主見,他如果鐵了心寧肯接受懲罰也不認真幹活,誰都拿他沒轍,想到這,到底任勞任怨的朝鎮上去了。

這邊譚振業他們也沒閑著,柴的粗細彎直與價格有關,他讓譚振學把柴重新挑揀捆好,把牛車借來後,依著秩序搬上車,左邊是又直又粗的賣相好看的,中間次之,右邊最差。

半個多時辰,他們方把柴全規整好搬上牛車。

“回屋換身衣服就出門罷。”譚振業拍了拍衣服的灰,和譚振學說道。

衣服貼著皮膚,汗膩得讓人難受,譚振學巴不得換身衣服,但怕太遲了,遲疑道,“不如待會回來再說吧。”

“成,那你等我,我換了衣服咱就走。”

譚振學:“……”

他們要去鎮上賣柴,書房就剩下譚生隱獨自溫習功課,往日四人同進同出,猛地就他一個人,極其不習慣,心不在焉翻了會書,實在靜不下心來,“辰清叔,我能跟著去不?”

他聽到譚振業說的了,想不到賣柴還有這麽多門道,不禁想去開開眼界。

譚盛禮坐在書桌前,正給默的書做批注,聞言,擡頭望向窗外,譚振學站在陰涼處搖扇子,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滾而落,臉上焦灼不已,不住地催譚振業快點,他沉吟,“你既想去就去吧,但功課不能落下。”

“是。”

譚家有田地,家境殷實,看譚振業他們拉柴去鎮上賣,村裏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回想這段時間譚家的做派,和以前差太多了,譚家人心氣高,誰家有紅白喜事甚少露面的,上個月村裏死人,譚家老老少少都去了,不僅如此,譚老爺子隨和許多,甭管老弱婦孺,說話客客氣氣的,沒有半點架子。

有人情味了不是一星半點。

人們不禁猜測譚家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不好問譚振學和譚振業,便拐彎抹角地套譚生隱的話。

譚生隱從小在村裏長大,哪不知眾人的心思,只說柴太多燒不完,堆在院子裏也是招蚊蟲,不若賣了省事。

人們哪兒信這個,譚家不缺錢,好端端的怎麽會去山裏砍柴賣,別以為大家夥不知道,這兩個月來,譚家幾位少爺天天在山裏砍柴呢,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身子嬌貴,幹活嚷嚷聲比唱戲的聲音都大,半個山頭都聽到了。

“生隱,你不老實了,嬸子問你也不說實話了。”圍著牛車追問的多是村裏婦人,她們平日沒什麽愛好,最愛東家長西家短的。

譚生隱有些尷尬,閑談莫論人非,譚家的事他如何好多說,倒是譚振業不鹹不淡道,“嬸子,你既知生隱哥不老實,還問他作甚,直接問我不更好?”

他端著臉,看不出喜怒,老婦臉色悻悻,譚家祖上是做官的,哪怕到這輩已經不是了,但骨子裏仍然存著敬畏,說話小心翼翼的,“振業少爺,我與生隱開玩笑呢。”

譚振業目不斜視,直直望著前方,趕車的動作頗為熟練,就在牛車越過人群時,突然有道聲音傳來,“你們家是不是沒錢了?”

問話的是個年輕婦人,譚振業側目,視線掃過婦人略微得意的嘴臉,冷漠道,“與你何幹?”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譚家縱使再差,也比劉家強。

隨著牛車漸行漸遠,議論愈發激烈,最後,還是村裏的老童生出面制止了人們毫無根據的猜測,譚家是書香世家,縱使沒落了,教出來的孩子也比劉明章強。

讀書人有自己評判是非的標準。

村裏的事譚盛禮並不知,天氣幹燥,他停筆喝了兩口茶,繼續埋頭做批注,讀書意在明理,譚振興書讀了不少,能深刻領會其含義的不多,能學以致用的更少,讀書不能釋其意明其理,那便是白讀了,他之所以給文章做批注,既是希望他們讀這些文章時參照批注領悟其含義,再就是為人師表當言傳身教,希望他們學有所得時也像他這般養成批注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