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譚振興說話結巴,到後邊臉上血色全無,漆黑的眼眸裏隱有水光閃爍,“父親,如何是好啊。”

“去醫館瞧瞧劉明章。”譚盛禮端著臉,神色嚴肅,回屋拿上銀錢就隨譚振興去了鎮上。

路上,他又細細問了遍事情始末,譚振興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地說起來,他們和劉明章街上偶遇,劉明章同窗認出譚振學是院試屢考不中的童生,說話含沙射影冷嘲熱諷把譚振學批得體無完膚,他們肚量大不和他們計較,那幫人竟把譚佩玉被休的事拿出來攻擊他們。

譚佩玉嫁進劉家後,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侍奉公婆,但在劉明章嘴裏,譚佩玉懶惰刁蠻,不孝敬公婆,不友愛妯娌,進門幾年肚子都沒動靜,種種都是他們調侃諷刺的理由。

他們雖惱羞成怒,但謹記父親教誨,不與他們費唇舌之爭,他們的包容,在劉明章等人眼裏成了軟弱無能的表現,愈發得寸進尺,把他們比作街上的叫花子不說,還朝地上丟銅板要他們搖頭乞憐地撿,是可忍,孰不可忍,譚振業滿腔義憤的撿起地上的石頭就撲了過去,按住劉明章的腦袋狠勁的砸。

砸得大快人心。

不得不承認,譚振業腦袋瓜聰明,看劉明章倒地後,譚振業感覺不妙,撒腿就跑。

跑得那叫一個快,快得狗追出去都聞不到氣味的那種。

譚振興挑著眉,得意洋洋地說道,“父親,你放心罷,三弟跑得快,劉家人抓不到他的。”

除非譚振業自己出來。

譚盛禮:“……”作為兄長,沒有半點成熟穩重,這會竟沾沾自喜成這般模樣,他折了根樹枝就往譚振興身上抽,厲聲道,“你是兄長,為人處事該為表率,明知振業做事沖動,不攔著也就罷了,竟說出這種話,抓不到就沒事了嗎?”

夏日衣衫薄,樹枝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直犯疼,譚振興搞不懂他父親了,譚振業傷了人,被劉家抓到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劉家人抓不到他是好事啊,就是告到縣衙,衙役抓不到人也沒轍,待時間長了,人們自然而然就淡忘了,誰記得譚振業打人的事啊。

安樂鎮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十幾年前,有個婦人殺了自己丈夫後離家出走,逃到其他地方隱姓埋名,待幾年過去,鎮上的人們忘記她了,她又偷偷摸摸地回了家,像沒有發生過那件事似的,照樣在以前的院子裏生活,周圍鄰裏也沒去縣衙告發她的,別提多滋潤了。

他覺得譚振業跑得好,不跑難道被抓進縣衙吃牢飯啊?

抱著這種想法,他不知道譚盛禮怒從何來,說起來,他是最無辜的,他想攔也要他攔得住啊,況且他被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撲過去打架,譚振興沖在他前邊,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攔住他。

他不答,譚盛禮也知他心裏想什麽,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真以為躲起來就萬事大吉了?他還一直躲在外邊不回家?”

譚振興想了想,不說話了。

他忘記了,譚振業還得考縣試呢,鬧出這档子事還怎麽考縣試啊。

“父親……”他感覺好像做錯了,天大地大都不及考試大。

譚盛禮懶得搭理他,丟了樹枝,自顧往前走。

到鎮上時,街上的人都在議論劉明章受傷之事,人雲亦雲,把譚振業形容得十惡不赦,明明最先挑事的是劉明章,到頭來竟把錯怪在譚振業頭上,更有甚至把譚家都罵了進去,罵他們家醜人多作怪,自己考不上秀才就眼紅嫉妒劉明章,專程報復他。

譚振興氣得跳腳,偏偏礙於自己勢單力薄寡不敵眾,不得不憋著,但有些話不堪入耳,譚振興忍不下去,便張著嘴,無聲地和那些人對罵。

嘀嘀咕咕的,看得譚盛禮又想打人,但看街道兩旁樹下乘涼的人多,終究給譚振興留了面子。

到醫館時,劉家人已經到了,老遠就聽得羅氏歇斯底裏的哭喊,以及要把譚振業挫骨揚灰的怒罵,譚振興縮著脖子,腦袋垂得低低的,到醫館門口就不肯往裏了,“父親……”劉家人多勢眾,他們進去會被吃掉的,譚振興聲若蚊吟道,“我們……我們要進去嗎?”

譚盛禮沒個好氣,“現在知道害怕早幹嘛去了?”

譚振興委屈地眼角發紅,他哪兒知道譚振業發起狠像頭狼啊,那天在劉家,他撲過去打劉明章並沒討到好處,便想當而然的以為譚振業也占不著多少便宜,不成想譚振業動作迅速,力道驚人,兩下就把劉明章腦袋砸破了洞……他都沒來得及歡呼慶賀呢……

“長兄如父,子不教父之過,你進去給人家賠禮道歉。”譚盛禮沉著臉,語氣冰冷,譚振興打了個寒顫,畏畏縮縮道,“我……我去嗎?”

劉家人不得把他往死裏揍啊!他往後退縮半步,畏畏縮縮道,“父親,我能不能……能不能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