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兄弟兩挑著兩捆柴回來,累得滿頭大汗,但眉眼飛揚,看著極有精神。

精神得不正常。

果不其然,下句就聽譚振興喜出望外道,“父親,我們在山裏碰到劉明章老娘了,我們沒打架,心平氣和跟她講了幾句道理,哎呀,你沒看到,她氣得暴跳如雷呢!”

想到羅氏齜牙咧嘴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譚振興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別以為他是蠢的,上次吃了虧,這次他不會傻到動手,不就是個老太婆,他能怕她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他雖做不到潑婦罵街那般厲害,也不會遜色到哪兒去,看看最後羅氏跳腳的模樣就知道他多厲害了。

目不識丁的村野刁婦,妄圖在言語上勝過自己,真以為他這幾年的書白讀的呢。

他像只鬥勝的公雞,驕傲的昂著頭,“父親,日後你不用擔心我們惹禍了,我們再不會打架了。”打架沒意義,輸了渾身疼,贏了進牢房,何苦呢,罵啊,引經據典不帶臟字的罵,罵得對方臉色鐵青不得不夾著尾巴逃多爽。

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他們。

再讓他碰到劉明章,他要罵得他後悔為人!

等等,讀書人斯文,不能說罵,得說講道理,心平氣和地講道理。

嘿嘿,他咧著嘴,笑得好不得意。

譚盛禮:“……”

“我看你昨晚的書白抄了,去堂屋給我跪著!”不打不成器,譚盛禮懶得費唇舌,拿起木棍就揍人,劉家人什麽德行,做地方鄉紳都難,譚振興與那種人有什麽好計較的?贏了竟高興得手舞足蹈?還是打得不夠重,功課不夠多。

譚盛禮手下發了狠,疼得譚振興嗷嗷大叫,他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都說沒動手了,怎麽還挨打啊。

譚振興的喊叫振聾發聵,後院的譚振學身軀一震,手下的動作愈發利落,進山碰到羅氏他就勸譚振興繞道來著,譚振興胸有成竹的說沒事,保證不動手也能出口惡氣。

現在倒好,惡氣是出了,打也沒少挨。

光是聽著這淒厲嘶啞的聲音他就後背疼,仿佛自己也挨了打似的,他抖了抖肩膀,迅速堆好柴,扛著扁擔又去了山裏,路上碰到村裏人詢問發生何事,他挽尊地說道,“大哥不小心扭到腳,父親在給他上藥。”說完埋頭就往山裏沖,生怕對方喋喋不休的繼續追問。

再問就是譚振興挨打痛哭流涕。

哭聲抑揚頓挫,時高時低,持續了許久,而譚盛禮最聽不得譚振興哭,譚振興哭得越傷心他就更想打他,故而力道越來越重。

到後邊,譚振興哭得嗓子啞哭不下去了,自己停了下來。

譚盛禮收了棍子,怒道,“去書房跪著!”再看他在眼皮子底下晃,譚盛禮怕被他活活給氣死,劉家都是些什麽人?能有什麽前途?用得著譚振興去吵?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

簡直不長腦子。

見他跪著沒動,譚盛禮火氣蹭蹭蹭直往外冒,“耳朵聾了是不是?”

譚振興使勁甩頭,迅速爬起身,整個後背像被車輪輾過似的,疼得他直吸冷氣,他就不懂了,明明沒和羅氏打架,父親為何懲罰他,難不成真讓他退避三舍繞道走?

憑什麽啊。

羅氏都欺負到他頭上了,要他忍氣吞聲他做不到,父親到底怎麽想的,莫不是害怕劉明章報復?那是羅氏自作自受,好好的興山村不待著,專門跑到惠明村來討罵,罵輸了怪誰啊,劉明章敢因為這個就報復他們,他也豁出去不要臉了,去縣學鬧,搞臭劉明章的名聲,要他求學都不安生的那種。

自古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誰怕誰。

抽著冷氣,他意難平地瞄了眼譚盛禮,張嘴想說點什麽,目光落到那根粗壯的木棍上,咂舌咽了回去,糾結仿徨地看著譚盛禮。

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挨打的。

譚盛禮視若無睹的揮了揮木棍,斂眉怒吼,“沒挨夠是不是?”

譚振興怕了,嗖的就沖了出去,速度太快,差點被門檻絆倒,幸虧眼疾手快扶住了門框,頓了一下便以閃電的速度消失在譚盛禮眼前,逃竄的身影看得譚盛禮直嘆氣,有些道理,得讓他們自己領悟,說得太明白反而沒用,他們記不住,當年他教導兒子孫子何其費心,結果如何?

不想沉浸在過去的悲痛裏,他收回思緒,想起張縣令請他過府做客,簡單吃了幾口早飯,提著兩包自己采的茶葉出了門。

張縣令為官清廉,宅子裝飾得簡樸大方,同來的還有其他幾個衣衫素凈眉清目秀的少年,縣試考得不錯,年紀小,很有潛力,山長正挨個考察他們的功課,少年們意氣風發,眉目盡顯朝氣與活力,譚盛禮早過了那個年紀,便坐在張縣令身邊,與他聊起自己的打算。

譚辰清是懷著下作目的接近張縣令的,但譚盛禮真心將他視為朋友,寬厚仁慈,愛幼敬賢,沖著張縣令的品行久值得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