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街上人聲鼎沸,都在談論府試成績,根本無人聽他吆喝,譚振興背著柴叫賣了兩條街,連個詢問的人都沒有,更別說討價還價的了,擦擦額頭的汗,不死心的繼續往前走,好像仍然沒有買柴的人家,譚振興累得不行,這個時節草木蔥翠,枯柴難尋,他們砍的多是枝幹細瘦的枝椏,沒有曬幹,沉甸甸的,進城到現在,牛高馬大的漢子都會吃不消,何況他還是個瘦弱的讀書人。

他和譚生隱商量,“生隱弟,要不我們先回客棧吧?”這麽轉下去,得轉到啥時候啊。

自從譚盛禮救下客棧尋死的考生後,名聲大震,天天有上門拜訪求找罵的客人,就說有家服毒自盡沒死成的少爺,府裏老太太杵著拐杖,拿繩子拴著他來找譚盛禮,要譚盛禮給勸勸。

所謂先禮後兵,譚盛禮先好言好語地勸了兩句,發現對方耳聾聽不進去,抓起老太太的拐杖就揍人,那位大難不死的少爺差點被譚盛禮亂杖打死!

挨了打,那位大少爺非但沒心存怨恨,還感恩戴德地跪下給譚盛禮磕頭。

絕了。

如今成績已出,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客棧看看眾人得知他們父子兩都過了府試會怎樣頂禮膜拜,要知道,他是譚家長子,多少人巴結不上譚盛禮會來巴結他……

“振興哥……”譚生隱打了個響指,阻止譚振興那滿臉陶醉如風的表情,“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最近譚盛禮忙,好多天沒打過他了。

譚振興:“……”

“罷了罷了,賣完柴再回吧,走,去前邊挨家挨戶敲門。”譚振興率先往前邊巷子走,還沒到巷口,身前突然躥出個穿綢緞的男子,衣衫略有不整,額上冒著汗,氣喘籲籲的,四目相對,譚振興眨了眨眼,“兄台想買柴?”

“請問是譚公子嗎?”

譚振興回眸看了眼譚生隱,小聲問,“找你的?”

譚生隱搖頭,看對方衣著,只怕來者不善。

譚振興反手指著自己,“找我的?”

雖說人們都稱他為譚公子,但語氣和此人截然不同,此人眉目精明,毫不掩飾阿諛奉承之意,聽得譚振興直哆嗦,他放下後背的柴,摘掉上邊沒弄幹凈的綠葉,“找我買柴的?”

“小的是秀滿客棧的掌櫃,找譚公子有點事商量,你看能否……”

“你買柴嗎?”買柴什麽都好商量,不買柴就別耽誤他幹正事,他急著回客棧呢,譚振興朝譚生隱招手,將柴全放在男子跟前,“不貴,給八文錢就行。”

柴是濕的,賣不起價,譚振興和譚生隱每天在山裏忙活半日頂多掙十文,八文是良心價,他並沒獅子大開口。

男子愣了愣,隨即咧嘴微笑,“買,買,買。”

“那給錢。”譚振興攤手。

男子從荷包裏拿出兩個碎銀子,譚振興皺眉,“八個銅板就行了,給碎銀我沒法找你啊。”

出門在外,他身上從不帶錢的。

“不用找不用找。”男子諂媚地遞上兩個碎銀,譚振興想到什麽,及時縮手避開,“無恩不受惠,你給太多了。”這些天多的是人往譚盛禮面前送禮,譚盛禮俱原封不動還給人家了,知道他在外邊亂收錢,會打得他皮開肉綻的,“你是不是想買柴的啊?”

莫不是看他幾天沒挨打,特意給譚盛禮找理由打他?

想著,他臉色微沉,喚譚生隱,“走,咱們去別家賣柴。”此人包藏禍心,其心可誅。

男子慌了,忙揚手攔住譚振興,“我買我買,八文錢是吧……”從荷包裏數了八個銅板,譚振興不肯接,抵了抵譚生隱胳膊,“你去拿。”

如果這樣還出事,就是譚生隱的問題,和他無關,父親不能打他。

譚生隱不知譚振興心中所想,謹慎地將錢接過,數了數,遞給譚振興,“分文不多。”

譚振興放了心,把柴推向男子,“柴就是你的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啊。”說著,拽著譚生隱就往前跑,連捆柴的繩子都不要了,兩人腳下生風,嗖的就跑沒了影,留下男子雙手扶著兩捆柴滿頭黑線,他找譚振興是想勸他們父子到客棧住兩日的,前幾日他就盯著了,奈何譚盛禮不出門,他找不著機會,半個時辰前譚盛禮是今年案首的消息傳開,他坐不住了,對家客棧出盡了風頭,再不想辦法挽回,往後兩年生意都會受影響,好不容易打聽到譚振興他們在這邊賣柴。

結果……

低頭望著兩捆濕噠噠的柴火,男子欲哭無淚。

不說他是怎麽拽著兩捆柴淚流滿面回秀滿客棧的,另外一邊,得了錢的譚振興和譚生隱一口氣回了客棧,大堂裏擠滿了人,摩肩接踵的,都是排隊要譚盛禮點撥兩句的,盛況空前,像古書裏求神問藥的將死之人。

迫切非常。

掌櫃站在櫃台裏,看他們汗流浹背,忙遞上茶水,笑得合不攏嘴,“恭喜兩位公子,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