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譚盛禮談吐高雅,光芒萬丈,連知府大人都將自己幾歲大的小兒推到譚盛禮面前要他考察功課,簡直視譚盛禮為世外高人。

除去知府家的公子,還有知府親戚好友家的公子,譚振興數了數黑漆漆的腦袋,驚呼道,“快能開個私塾班了。”

他算明白了,這哪是什麽學子宴,分明是知府大人自恃身份強行插隊罷了,試問,如果在客棧,知府大人想和譚盛禮說兩句話至少得排七八個時辰吧?

“還是做官好啊。”譚振興感慨。

譚生隱:“……”縱使朝夕相對,但聽了譚振興上句永遠猜不著他下句會說什麽,跳脫得跟不上。

屋裏人多,譚盛禮如眾星拱月,譚振興和譚生隱無人問津,吃飽喝足老老實實坐著哪兒都不去,期間,門外有人探頭張望,看到譚振興後興奮地招手,好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久別重逢,神色激動而興奮,譚振興則面無表情,神情木訥,譚生隱問他,“你朋友?”

“不認識。”譚振興托著腮,望著那邊被孩童圍住的譚盛禮,慵懶道,“估計喝多認錯人了吧。”

譚生隱蹙眉,望向門外,那人徘徊不去,似乎在等譚振興,他又問,“真不認識?”

譚振興篤定:“真……不認識。”他要認識會不邀請他進門坐?他像不懂禮貌的人?

為表示自己鄭重以待,譚振興瞪大眼,認真看了好幾眼,最後得出和剛剛相同的結論,他真沒見過那人。

又過了會,那人等不到譚振興,滿心遺憾不舍地走了,譚振興嘗了幾口糕點,有點撐著了,有心找其他人交流交流讀書心得消消食,走向鄰桌,不等他自我介紹,對方就沖他噓了聲,“別說話,聽聽譚老爺怎麽講課的。”

譚振興:“……”

怎麽說他也是譚家長子,對方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他哼了哼,要不是害怕打擾譚盛禮興致,非和他理掰不可,心氣不順的回到位置坐好,沒事做,只能聽譚盛禮講課。

譚盛禮講的孝經,寡淡無趣的內容,被他講得詼諧有趣,哪怕是大人都聽得津津有味,知府大人尤為誇張,當譚盛禮以典故補充其道理時,知府他笑得前仰後合,後槽牙卡的青菜都露出來了。

“哈哈哈哈……”

譚振興:“……”不是說為官者喜怒不形於色嗎?知府大人也太反其道而行了吧。

譚盛禮說了太多話,到後邊嗓音有點變了,注意到他手邊的茶杯空了,譚振興上前給他斟茶,困惑地看向笑得比孩子還歡的知府,“很好笑嗎?”

笑得連知府大人的氣質都沒了。

譚振興表情茫然,語調疑惑,知府大人意識到不妥,身形坐直,端正儀態,從容道,“復雜難懂的文章讓令尊概括得簡短精辟,博學多才,不愧是今年案首。”知府大人不是正兒八經走科舉入仕的,府試考題也非出自他手,難易他並不太懂,只是他看過譚盛禮考卷後,感嘆於他的淵博學識。

要知道,他命人謄抄譚盛禮的考卷送往綿州,州府各位大人都對其稱贊有加。

想到州府,他猛地想起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沒說,皇上推崇文數並重,早有改革科舉之意,從明年起,明算會納入鄉試和會試試題,為官者不僅要會寫文章,還得會算數。

今年各州府的明算試題就是在拋磚引玉。

他清了清喉嚨,語調微揚,“往年雖有明算這門,比重不大,許多人抱著僥幸的心態,認為明算不好,在其他門功課多花點心思能彌補,往後卻是行不通了。”他細長的眼掃過在座的眾人,加重語氣,“明算與經義策論比重相同。”

眾人面面相覷,俱露出絕望之色,朝廷重文輕武,他們的心思都在文上,如今文數並重,臨時抱佛腳哪兒來得及啊。

“大人,院試呢?”

如果院試也要考明算,考中的幾率豈不更小了?

“今年院試不考,往後就不清楚了。”院試由各州府自行出題,具體考哪些,由州府說了算,以他多年為官經驗來看,科舉要變革,州府自要跟上節奏,院試考明算是早晚的事,“你們已經過了府試,一鼓作氣過了院試就好。”

越往後,越難考。

眾人也知曉這個理,但能不能過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譚盛禮端著茶杯,慢慢品茶,並不作聲。

知府大人問他,“譚老爺早就猜到了?”要知道,朝廷旨意還沒下來,因巡撫大人和他族裏兄長有些交情才和他說的,目的就是要他告訴管轄境內的秀才,明年鄉試就要添明算這門,好好讀書還有機會。

譚盛禮指了指喉嚨,沒有說話。

知府大人不懂他的意思,念他嗓子不舒服沒有追問,與其他人道,“若有認識的秀才就和他們說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前提下,消息就是機會,先得到消息的人成功機會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