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只要譚家骨子裏的愛慕虛榮沒變,他就有法子讓譚盛禮進綿州書院。

他招手,和身後的人小聲嘀咕幾句,叮囑道,“安排好了。”

“是。”

譚家人行事講究,譚盛禮拒絕應該是認為自己沒給足他面子,譚家好面子,他就給足他面子……

譚振興要知道自己的抱怨讓韓博源會錯了意非跺地三尺不可,他沒見過綿州書院的山長,根本不知在巷子口碰到的是何人,到家後亦不敢提及,害怕譚盛禮問他不小心把發牢騷的事兒說漏了嘴,經過踹門那件事後,譚振興就更怕譚盛禮了,口風再緊禁不住譚盛禮問。

因此,到家後,他先去書房,看譚振業在練字,不由得松了口氣,井邊不見人,他以為譚振業出事了呢。

譚振業筆直地坐在桌邊,心無旁騖地在練字,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譚振業狠抓練字,不練其他字跡,就請譚盛禮寫了字帖他臨摹,天天練,別說,真被他臨摹得七八分像了,筆順筆畫沒有問題,就神韻還差了點,字如其人,譚盛禮的字像他這個人,顏筋柳骨,筆底春風,有大儒氣,而譚振業頓筆鋒利,筆試剛健,看字就覺得不好惹,譚振興湊過去,低低問他,“肚子好點了沒?”

“好多了。”

“那就好。”譚振興望向窗外,譚振學拿著文章去了上房,他回到位置,準備看書,突然,譚振業擡起頭來,輕描淡寫的口吻道,“剛剛綿州書院的山長大人來請父親去書院教書。”

“綿州書院?”譚振興愣了愣,心頭大喜,“真的嗎?父親怎麽說?”

“父親拒絕了。”譚振業神色淡然,似乎沒把綿州書院當回事,譚振興卻頗為震驚,“拒絕,為什麽啊?”

綿州書院乃西南最有名的書院,據說今年鄉試,綿州書院有五人中舉,五人啊,多少郡連四個人都不到,綿州書院抵過人家整個郡,可見學生底子好,譚盛禮如果去綿州書院坐館,錦上添花,下次鄉試,綿州書院定能轟動西南,聲名遠揚,譚家名聲則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多好的事,譚盛禮怎麽就給拒絕了呢?

哪怕他不喜熱鬧,念在束脩的份上也該考慮考慮啊。

綿州書院的束脩豐厚,書院老師沒有人是窮人,譚盛禮去了,譚家何愁沒有錢花,哪兒還用得著他們辛苦挑水賣。

想到這,譚振興驟然想起巷子口看到的人,他問譚振業,“山長大人長什麽樣子?”

“頭發半白,精神矍鑠,穿著身暗紫色的衣服。”譚振業拿起寫好的字,吹幹墨跡,放到旁邊,繼續寫下一篇,剛將紙展開鋪平,就聽譚振興驚呼,“竟是他們。”

難怪不給他好眼色,約莫被父親拒絕面上無光而遷怒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若他知道對方身份,必會更恭敬些,也不會抱怨,他小心翼翼望了眼窗外,確認無人後,啞著聲問,“父親為什麽不答應啊?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他現在不也在做嗎?”譚盛禮日日幫讀書人看文章,接受山長邀請也沒什麽變化,頂多看文章的地點變了而已,可是有錢收啊。

譚振業低著頭,高鼻紅唇,甚是專心,好像沒聽到他的話,鼻尖繼續在紙上遊走,蒼勁有力,氣勢恢宏,譚振興不敢打擾他,靜靜坐好,偏頭看向角落裏的書箱,那有四個箱子,是他們裝書用的,突然,譚振興靈機一動,“你說我毛遂自薦怎麽樣?”

譚盛禮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勸不管用,既然這樣,不若他去,木蘭替父從軍,他為父入師,都是孝順的典範,多值得人稱道啊,再者,他很樂意去綿州書院做老師,倒數第一的成績雖不好看,沒關系,束脩少點啊,他這人很好說話,不會糾結錢財多和少的。

筆落紙的沙沙聲戛然而止,譚振業輕問,“大哥想去?”

譚振興故作悵然,“也不算想,為了貼補家用而已。”他虛著眼,試探譚振業口風,“你說我去怎麽樣?”

“做學生交不起束脩,做老師才學又還差點。”要知道,舉人老爺也分高低,像譚盛禮是今年的案首才學最高,譚振興最末,和秀才差不了多少,譚振興要去綿州書院,做學生能分到最好的夫子,而做夫子,恐怕收不到學生。

譚振興:“……”這話是不是太傷人了,他再差也是舉人,多少人寒窗苦讀十余載連個秀才都不是,和他們比起來,他算很好了。

有意為自己正名,卻聽譚振業道,“我看那位山長大人不會善罷甘休,日後再遇到,大哥多留個心眼吧。”

和譚盛禮相處久了,誰和善誰偽善不難分別,韓博源瞧著平易近人,卻不是好相處的,從譚盛禮拒絕他後的反應就看得出來,就譚振興這凡事只圖嘴快嘴爽的性子,不收斂些,容易惹出禍事來,韓博源門生無數,在他面前,謹慎不會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