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譚振興印象最深的就是這件事,細細思考背後原因,他猜測乞丐有氣節,不忍討要雜工們的辛苦錢,因此把目標鎖定在客船上的陌生人,心中有道,乞丐值得人敬佩啊。

他說的頭頭是道,譚振學和譚生隱都快以為是真的了,不過兩人懂得察言觀色,見譚盛禮面無表情,認定譚振興說錯了,並不附和他。

譚振興越說越興奮,眉眼都跟著鮮活起來,“父親以為如何?”

譚盛禮嘆氣,“明日問問再下結論吧。”

“……”虧他慷慨激昂說了這麽多,竟然錯了?盡管譚盛禮沒有明說,這點默契譚振興還是有的,他絞盡腦汁地再想,想不出比這更好的原因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吃了飯回去罷。”念他們忙活半日早餓了,譚盛禮請他們下館子,京城口味和綿州略有不同,住在大學,廚子是根據各州府的口味而備的飯菜,今天不同,吃的是地道的京都風味,譚振興吃得淚流滿面,不是熱不是累而是給感動的,他淚雨如下,“父親,多虧有你教誨,否則兒子此生恐怕都沒機會品嘗這美味佳肴。”

嗚嗚嗚。

譚盛禮:“……”

原來老祖宗是吃這些長大的,難怪性情豁達學識廣博無人能及,是和飲食有關,譚振興邊吃邊抹淚,鄰桌的客人看得捂嘴偷笑,低頭竊竊私語,譚盛禮給譚振興夾菜,“莫哭了,你若喜歡,日後經常來便是。”

譚振興劇烈地搖頭,帶著哭腔道,“不用。”全家人開銷大,哪能常來飯館吃飯,勤儉節約總沒錯的。

飯後,他問譚盛禮能否給譚佩珠她們捎些回去,譚佩珠和汪氏來京後沒有離開過後院,捎回去讓她們也嘗嘗,還有兩個丫頭,在屋裏都悶壞了。

“好。”

譚振興點了兩個特色菜捎給譚佩珠她們,他去後院送菜,譚盛禮他們先回房舍,累了半日,譚盛禮讓他們休息半個時辰再看書,說著話,在樓梯間碰到人下樓,譚盛禮側身頷首,卻發現面前的人沒動,他擡頭望去,卻是陸甘通和綿州兩個舉人,他拱手。

但聽陸甘通輕嗤了聲,別開臉望著樓下,別扭道,“我有話與你說。”

語氣僵硬,譚盛禮回眸望了眼身後,確認陸甘通這話是對他說的,邀請他去樓上房舍,陸甘通繃著臉,神色嚴肅,朝後邊人說,“兩位先請,我和譚老爺說幾句話。”

趾高氣揚,傲慢驕縱,看得譚振學蹙了下眉,擡眉看向自己父親,眉眼溫和如風,不卑不亢,極為從容,他眉頭舒展開來。

往昔秉燭長談,如今態度千差萬別,再難有在綿州時的和氣親近,譚盛禮心底生出幾分感慨,面上客客氣氣的請陸甘通進了房間,四樓視野廣闊,看得很遠,依稀能看到天空在湖裏的倒影,陸甘通的房間在二樓,略微陰暗,他前兩次來京也住在二樓,本以為是綿州考生不受重視的緣故,當時他問旁人,那人說三樓以上的房間,是留給文風鼎盛的州府考生的,萬萬沒想到譚盛禮能住到四樓來。

房間格局差不多,家居擺設亦相同,但在陸甘通眼裏就是認為這間屋的家具更好,明明都是從綿州來,憑什麽譚盛禮能住到四樓,他肚裏直冒酸水,不過想到有事和譚盛禮商量,克制住心底嫉妒,眺望著遠處湖面裝作不經意的問,“聽說你要給振學說親?”

譚盛禮愣了下,想起譚振興說這話時孫氏姐妹在旁邊,想來是她們和陸甘通說的,他琢磨陸甘通的用意,沉思道,“來年就會試,我尋思著等會試後再說。”

陸甘通蹙了蹙眉,又問,“令千金多大了?”

譚家有兩女,譚佩玉已經嫁人了,剩下譚佩珠,年方十四,譚盛禮給陸甘通倒茶,沒有回答,而是問陸甘通是否有什麽事,女孩不比男孩,名聲於她們更為重要,譚佩珠來京後哪兒都不去,恐怕就是擔心惹上麻煩,譚佩珠心思透亮,比譚佩玉更甚,從她管束大丫頭她們就看得出來。

“隨口問問。”陸甘通生硬道。

譚盛禮聊起其他,陸甘通欲言又止,那日客棧他先行離開後就變相地和譚盛禮撕破了臉,加上納了孫婉娘而孫婉娘又心儀譚盛禮,他心裏更不服氣,暗暗和譚盛禮較勁,綿州讀書人來京後,他挨個上門拜訪與之結交,故意要譚盛禮看他人緣多好,哪曉得譚盛禮不當回事,天天帶著陳乞兒去外邊轉悠,還送陳乞兒去了學堂,完全不和其他人來往。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陸甘通心裏悶悶脹脹的,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是以往品嘗的苦茶,茶葉清香,是掌櫃給他們備的,每間房都有。

不知為何,陸甘通更不舒服了,他放下茶杯,望著譚盛禮那雙和善的眼眸,語氣緩和不少,“譚家沒有主母,子女親事可是由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