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幾乎可以想象幾位先生翻到這份考卷時痛罵的情形,秋試時,譚振興每題五首詩還算好,隔天策論,很多人學譚振興備了兩篇文章,看得幾位先生頭大,哪怕同個人寫的文章差距十萬八千裏,弄得先生沒法點評,若評好,文章會張貼出去供其他讀書人看,那此人其他文章也會流出去,文章懸殊大容易引來質疑。

再者,如果每個人都多寫幾首詩幾篇文章,相當於多了成倍的考生,先生們哪兒看得過來。

因此,冬試前,特意叮囑出題的先生批注好每題只能寫一首詩。

結果,遇到個不認真看題的,又或者看了題目固執己見偏要多寫的。

無論哪種情形,只怕會惹惱其他先生就是了。

譚振興洋洋灑灑寫了幾頁紙,交卷時,整個人志得意滿,神清氣爽,出來遇到楊府少爺,眉眼含笑的打招呼,熟稔的問楊嚴謹考得好不好。

楊嚴謹眉頭緊皺地看他眼,譚振興心領神會,拍他的肩安慰道,“別灰心,用功讀書,明天那場好好考。”

楊嚴謹:“……”觀譚振興神情,特別像在安慰落榜之人,眼神溫柔似水,語重心長,看得楊嚴謹沉了臉,含糊不清應了聲就埋著頭往前走。

譚振興還想再說點什麽,但人已經走遠了,他低低長嘆,去找譚振學和譚生隱,說起楊嚴謹失魂落魄六神無主的模樣連連嘆氣,比楊尚書還憂心似的,譚振學道,“楊少爺勤學好文,幾歲能詩,不會不好,大哥怕是想多了。”

楊家祖上雖是武將,但棄武從文後特別注重子孫的學識,楊嚴謹聰慧早達,幾歲就出口成章,名震京城,在詩詞方面的造詣不輸他們。

只是以前不曾特意打聽而已,還是碼頭的雜工和他說的。

“是嗎?”譚振興聞所未聞。

譚振學給他背楊嚴謹從前寫的詩,譚振興細品,真不比他們差,為楊嚴謹欣慰的同時心裏止不住泛酸,楊家有今天多虧譚家祖宗的書,怎麽就沒給他們留點呢?

幸虧他機靈準備了很多詩,數量上完全碾壓楊嚴謹,他嘿嘿笑了起來,信心勃勃道,“楊家有祖宗的書又如何,我照樣能另辟蹊徑揚名立萬。”

然後把自己答題的情況說了,譚振學瞠目,“試題明明白白寫了每題只寫一首詩,你寫那麽多作甚?”

“想都想好了,不寫多難受啊,況且我就碰碰運氣而已,沒準先生看我別出心裁就評我為優了呢?”

譚振學:“……”

不僅詩文,策論譚振興照樣我行我素,整整寫了近二十頁紙,閱卷先生看都懶得看,要不是看譚振興是帝師後人,直接跳過看其他文章去了,看到最後,慶幸自己沒錯過這幾篇好文,可想到譚振興沒按照題目寫文章,糾結要不要將其評為好文,而譚振學的文章精煉流暢,風格細膩,讓人賞心悅目,沒法不評為好。

比起綿州,冬試明顯看出文風鼎盛的州府和其他州府的差距來,統共挑了二十首好詩,除去譚家兄弟,江南和魯州兩地就有十來首。

據說這還是兩地讀書人沒有全來的情況,如果兩地的讀書人都湧入京城,其他州府恐怕更難占得一席之地。

這次被先生稱贊的詩和文章裏,譚振學的名字赫然在列,可出盡風頭的依然是譚振興,憑借過硬的數量,引得國子監先生印象深刻,每題十一首詩,裝訂成詩冊都不是問題,而且雖然他不合規矩每題多寫了十首,耐不住受讀書人喜歡啊。

“聽聞大公子學富五車才華橫溢,我等特來取經的。”

碼頭,幾個讀書人圍著譚振興,問他怎麽寫出同等水平的詩詞來,要知道,譚振興的詩都不差,之所以沒被評為優乃其不符合試題要求,其實認真品味,譚振興的詩真不差。

譚振興扛著碼頭,腦子向左歪著,汗流浹背道,“待我扛完麻袋再說罷。”語畢,邁著腿飛速前奔,硬是和周圍讀書人拉開段距離來。

讀書人追了幾步追不上就泄氣了,再看譚振興,大氣都不喘的,放下麻袋就箭步流星的跑向碼頭,不知道累似的,還會和其他雜工交流扛麻袋的經驗,要不是氣質斯文,都看不出是個讀書人,幾人靜靜地看著譚振興來來回回的跑,不說譚振興作何感受,他們看著都累,但譚振興卻不知疲倦,待有人說卸貨完畢,譚振興興奮地走向做登記的管事,挨個挨個幫人算賬。

排隊領工錢的雜工們站成三列,譚振興,譚振學,譚生隱各負責一列,他們算賬的速度很快,常常管事報完雜工的麻袋數,他們就算出雜工該領的工錢了,撥算盤的賬房先生都被比了下去。

讀書人看得驚呆了,不敢相信三人如此精通算數,他們望塵莫及啊。

回去時,他們不僅僅討論譚家兄弟的詩詞文章,更重要的是算學,科舉改革,明算比重增大,私塾書院考試重視算學,可文人骨子裏更愛詩詞歌賦,學算學時頗為吃力,私底下和很多人聊過,難題都不知作何解,《九章算術》深奧,看得似懂非懂,稍微有點難度的題就得琢磨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