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譚佩珠進了屋,撩起的珠簾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響過,周圍恢復了寂靜,靜得譚振興不太習慣,他趴在門框邊,腦袋朝著裏邊喋喋不休的念叨,若是允許,恨不得沖進去為譚佩珠梳妝打扮,讓其他人瞧瞧,譚家不止出才子,也出美人。

他聒噪不停,直到內室傳來腳步聲,他才閉上了嘴。

珠簾重新撩起,譚佩珠走了出來,譚振興眼神瞬時明亮,“小妹……”

譚佩珠穿了件淡粉色上襦,下邊是條鵝黃色的百褶裙,襯得肌膚瑩白有光,仿佛屋子也亮了起來,譚振興喜滋滋的上前,“好看。”就是發髻過於素凈了點,發簪還是在綿州時譚振業給買的,往日不覺得醜,這會瞧著過於素了些。

他臉上的遺憾惋惜太甚,譚佩珠垂下眼瞼,低低道,“走吧。”

兩人並肩而行,譚振興偏頭和她說話,“過幾天大哥給你買只簪花吧。”譚振業挑的發簪是綿州流行的款式,以京裏小姐們的眼光來看無疑是俗氣的,明明很好看的姑娘,無端讓發簪拉低了姿色……

“大哥……”譚佩珠擡眉,清明澄澈的眼底映著譚振興的臉,認真道,“家裏開銷大,咱還是省著錢花吧,在我心裏,大哥和父親能高中比什麽都強。”

被她臉上的凝重晃了下神,譚振興悻悻道,“好。”

不管這次結果如何,他都要給譚佩珠買簪花,正是如花的年紀,哪有姑娘不喜歡胭脂水粉金銀首飾的呢,譚佩珠是想把錢留給他們買筆墨紙硯罷,譚振興打定主意,明天去碼頭扛麻袋,半個月就給譚佩珠買簪花,想到買簪花,譚振興視線又落到譚佩珠臉上,蹙眉,“怎麽不擦些脂粉?”

底子好,也該注重保養,就說那些舉人的妻妾,誰不是出門前描眉擦粉濃妝艷抹的啊,譚佩珠臉頰有顆淺痣,不擦粉蓋不住。

“不是有客人等著嗎,咱們快走吧。”似乎不想聊,譚佩珠輕描淡寫的岔開了這個話題。

提到客人,譚振興給她介紹廖家的情況,從廖遜祖父說到廖謙,譚佩珠沒有吭聲,快到拱門時,譚佩珠遲疑,“父親不在,我們隨廖公子去狀元樓會不會不妥?”

“無礙,廖謙經常請父親指導他功課,祭酒大人和父親也算朋友,朋友間無須太客氣。”譚振興的心早就飄到狀元樓了,怎麽可能改變主意不去了,他道,“廖謙比你年長,論兩家情分,你喚他聲哥哥也行,既是哥哥,就沒什麽不妥的。”

譚佩珠默然,退後兩步站去了譚振興身後,譚振興愣住,回眸看她,“怎麽了?”

“我與他素不相識,大哥走前邊吧。”

譚振興沒有多想,急不可耐的跨過拱門,逢廖謙喝完茶在院裏賞景,譚振興大聲道,“廖兄弟……”

廖謙側身,就看譚振興眉開眼笑的過來,身後跟著個身材瘦削氣色紅潤的姑娘,該是譚佩珠了,廖謙拱手,“大公子,譚小姐……”

“讓你久等了。”譚振興還禮,後邊的譚佩珠跟著他行禮,“見禮廖公子。”

聲音細細柔柔的,廖謙多看了眼,隨即就低下頭去,“走吧。”

狀元樓這會人山人海,來了很多讀書人及其家眷,不過都是些陌生面孔,譚振興沒有看到熟人,問廖謙,“來的都是國子監的學生?”因為他看到了楊府少爺以及國子監的幾個學生,而大學樓裏的讀書人連個影兒都沒看到。

“不全是。”廖謙邀請他們去樓上,小聲解釋,“很多文官武將也帶著家眷湊熱鬧來了。”

說到這,他垂眸瞥了眼後邊跟著未說過話的譚佩珠,她很安靜,出門到現在,半句話都沒說過,進門後低頭垂目,靜靜跟在譚振興身後,寡言少語,惜字如金,廖謙看向東張西望的譚振興,很難相信兩人是兄妹,廖謙問譚振興,“大公子是在找什麽人嗎?”

“是啊。”譚振興望著人群,嘆息道,“聽聞方舉人拜國子監老先生為師,以為他會來呢。”

方舉人借譚振學的文章為自己謀了個好名聲,花言巧語,虛偽至極,還想看看他落榜後痛不欲生的落魄樣,怕是看不到了,譚振興惋惜的收回視線,就見廖謙看著自己,以為廖謙看穿了自己心思,他呼吸慢了半拍,“怎麽了?”

幸災樂禍非君子所為,他心裏這點心思傳到譚盛禮耳朵裏少不得又是頓毒打,譚振興真的是被打怕了。

“曾先生訂了座,那位方舉人是他的得意門生,應該會在的,大公子和他關系很好?”廖謙轉身往樓上走,不經意的問了句,後邊的譚佩珠擡眸看了他眼,又迅速的低下頭,輕輕扯了下譚振興衣角,譚振興恍然,“從綿州結伴來京,聽聞他拜入名師門下,突然想起來問問罷了。”

怎麽可能好?不撕破臉拆穿他的真面目是他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