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順昌侯育子不嚴是出了名的,頂著侯府少爺頭銜鐘寒沒少在外惹事,欺負同窗算什麽,欺男霸女他都沒在怕的,左右闖了禍有侯府老太太護著,沒人敢動他,但前不久風向就變了,稍微行為有差他父親就拎木棍揍他,他向來不服輸,趁他父親不在,偷偷找到了譚盛禮給他父親的信。

說著,他舉起信,一副‘老子有能耐吧’的眼神望著大家。

車裏還坐著幾個少年,都是平日和鐘寒走得近的同窗,幾人面面相覷,隨即豎起大拇指,奉承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還是鐘少爺聰明。”

鐘寒得瑟地挑了挑眉,展開信,“你們說這話何意啊。”

信的內容不全,鐘寒手裏的信只有最後幾行,眾所周知,譚盛禮為人細膩,給各府送去的信上詳細記錄了他們在國子監的表現,不用問也知信為何殘缺不全,眾人識趣的沒有多問,紛紛湊過去看。

“謝太傅問諸子侄:“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答曰‘劈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有人慢慢讀了出來,沉吟道,“好像出自《世說新語》,譚祭酒怎麽給侯爺寫這個?”

“我哪兒知道啊,你既知道他出自哪兒,說說他的意思吧。”鐘寒道。

少年摸摸頭,有些遲疑,鐘寒不耐煩,擡腳踹他,“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你還端起架子來了是不是?”

“哪能啊。”少年悻悻,“在下運氣好,那天在藏書閣無意翻到這段書,逢譚生隱在就問了兩句,譚生隱是這麽說的,謝太傅問子侄,“晚輩的事兒和你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總想培養他們成為優秀的人呢?”沒人說話,只有太傅侄子回答,“這就好比芝蘭玉樹,總想讓它們生長在自家庭院啊。”譚生隱說目光長遠心胸寬敞的人,必然希望族裏晚輩都能出人頭地……”

鐘寒有些懂了,難怪他父親性情大變,莫不是心底那點男兒血性被譚祭酒給激發了出來?

“譚祭酒送到你們府上的信你們可看了?”

幾人不吭聲了,看是看了,內容有所不同,鐘寒好奇,“說啊。”

“汝子何以不復進,為是塵務經心,天分有限?”也是《世說新語》的內容,諷刺意味十足,問父親他為什麽沒有長進,是俗事煩心還是天分有限,要知道,他父親年少出名,是六部最年輕的侍郎,而他進國子監後門門功課都倒數,不怪他父親看了信後要揍他,委實是他給家族丟臉了。

聊起挨打,幾人的話多了起來,既佩服譚盛禮博古通今引經據典的淵博,又莫名心驚膽戰,就沖譚祭酒的無人能及的學識和驚人的智慧,與他作對豈不被自己父親揍得面目全非?

幾人交換個眼神,都看到彼此眼裏的驚恐。

“厲害,還是廖祭酒厲害啊!”知道普通人降不住他們,特意舉薦譚盛禮做祭酒,這種老子要收拾你不親自動手而是先和你老子說教的辦法太他娘的高明了,不怪父親看了信後揍自己,因為連他們看了信後都莫名想揍那沒出息沒長進的兒子呢!

最後,鐘寒一錘定音,“到鄉下後,咱們踏踏實實幹農活吧。”惹了譚盛禮下場怕會很慘呢!

“鐘少爺說的對。”其他人齊齊附和。

“學生不分貴賤,以後在國子監,諸位還是稱呼本公子……在下名字吧。”虎毒不食子,譚祭酒三五幾句就能讓父親下毒手,不謹慎些不行啊。

“是。”

待馬車駛出城門半個多時辰,突然聽得陣聲響,好幾輛馬車落出木棍來,譚振業和楊嚴謹同車,聽到動靜後兩人皆探出頭去,楊嚴謹不明所以,與身側人道,“好像有東西掉了。”

官道坑坑窪窪,看不太真切,譚振業確實認出那是什麽,嘴角浮起絲笑來,笑容陰惻惻的,對面的譚生隱嘴角微抽,礙於外人在,不好多問。

直覺告訴他,譚振業笑得別有深意,不由得看向不知事的楊嚴謹,難道譚振業要對付楊嚴謹?

入翰林院後,譚振興為人處事成熟許多,懷疑那日楊嚴謹兄弟邀他們進酒樓贈以錢財是嫌他們幹雜工丟人現眼,他不知譚振興怎麽突然想明白了,練習楊譚家兩家祖上恩怨,不是沒有這個道理,而譚振業素來護短,不是不可能對付楊嚴謹。

想到這,他腦袋就疼得厲害,以前害怕譚振興闖禍,時時刻刻都得盯著他,如今闖禍的又成了譚振業……

譚生隱後悔和譚振業坐同輛馬車,但出於同窗情誼,尋思著沒人時偷偷給楊嚴謹提個醒,別被譚振業賣了還替他數錢。

哪曉得接下來幾日都沒找著機會和楊嚴謹單獨說話,不過兩人相安無事,倒是楚天那邊出了事,農活累人,楚天不知用什麽法子說服同屋的人幫他重活,自己則待在角落偷懶,被鐘寒他們告到熊監丞那去了,被熊監丞打了幾戒尺不說,罰他們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