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受不受教不好說,能屈能伸無人比得過就是了。

趁熱打鐵,等唐恒砍柴回來,譚盛禮給他布置功課,像乞兒那樣天天都得做,做不完不準睡覺,唐恒心裏存怨又迫於譚盛禮淫威不敢發作,字跡潦草連他自己都不認不出來。

檢查功課時,唐恒俯首帖耳地站在桌邊,為自己辯解,“我就說我字寫得醜,臨摹還行,寫功課是不行的。”

他就不信譚盛禮認識!

譚盛禮拿著功課,看得很認真,就在唐恒懷疑他是否生了一雙火眼金睛連鬼畫符的字都能看得懂時,譚盛禮把功課交還給他,語氣溫溫和和的,“不礙事,重新寫便是了。”

唐恒:“……”歹毒莫過於讀書人啊。

他怕自己聽岔了,細聲詢問,“全部?”

“嗯。”

唐恒郁悶了。

研墨時手下使勁用力以發泄心頭委屈,譚盛禮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寫?”

唐恒撇嘴,口不對心道,“不是。”

“筆墨紙硯都得花錢,若是各門功課都重寫,算下來……”

唐恒心口跳了跳,不敢細算這筆帳,外出開銷都是譚盛禮給的,他記恨朱政他們鋪張浪費消耗譚盛禮錢財,如果他也不知節儉,此次回黔州後譚盛禮恐怕就沒多少銀錢了,他不敢再敷衍了事,再提筆時,真心問譚盛禮,“我的字是不是大了點?”

他看過譚振興他們以前的功課,字又小又密,估計是想節省紙張吧。

這點譚盛禮對他要求不多,“能認就行。”

那就是大了,唐恒端直脊背,照著紙張還能認出的字重新寫,邊寫邊與譚盛禮聊天,“表舅,寫功課多費紙啊,要不以後你布置功課我口頭作答怎麽樣?”既節省筆墨紙硯又省了時間。

譚盛禮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沒有拒絕,“過段時間再說吧。”

唐恒欣然應下,歪頭看他重新展開紙張寫文章,譚盛禮似乎沒有休息過,每到新的地方就去上街查看情況,回客棧後就看書寫文章,到現在都沒寫完,他很想偷看幾眼拿出去賣錢,以譚盛禮國子監祭酒的身份,他的文章千金難求,更別說親筆寫的了。

這麽想著,他眼珠咕嚕咕嚕轉了轉,“表舅啊……”

譚盛禮沒動,面無表情催促,“天色已晚,再不抓緊時間就別想睡覺了。”

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唐恒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收起心思,規規矩矩地寫功課去了。

越往南邊走,地形越陡峭,氣候也越暖和,到平州地界時,朱政問譚盛禮要不要從綿州入黔州,他知道譚家大姑娘在綿州,父女能聚聚,唐恒極力支持,“去綿州吧。”

他要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瞧瞧,他是譚家正兒八經的親戚,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想當年他追著譚盛禮他們到綿州,想著等他們中舉後就認親,哪曉得譚家人在綿州名聲響亮很受讀書人敬重,他怕自己上門打秋風遭人唾棄,畢竟譚家家境普通,表哥他們天天挑水掙錢,他貿貿然進門不是多個做苦力的嗎,於是他忍了又忍,以為忍到譚家人去了京城就能將譚佩玉握在手裏。

畢竟譚佩玉是出了名的軟弱,被夫家休棄都不敢吱聲的人哪兒有膽子得罪他。

悲催的是,他低估了譚家在綿州的聲望,當他躍躍欲試的走進平安街,與酒樓的讀書人介紹自己身份時想借由他們的嘴傳給譚佩玉卻被讀書人嘲笑了,還指著角落要飯的乞丐調侃他,“看到沒,那位也號稱是譚家親戚,說譚家回祖籍時在路上認他爺爺做了幹兒子。”

唐恒真是有口難辯。

知道譚佩玉住在巷子裏,他試著找機會和譚佩玉捋捋兩人關系,還沒到譚佩玉跟前就被當做登徒子轟走了,轟他的人是幾個杵著拐杖的老人,“別看冬山媳婦好看就打她主意啊,冬山不在家但還有咱們呢。”

個個防他像防狼似的,唐恒連說話的地兒都沒有。

明明綿州的人說譚振業那人最不好接近,他覺得譚佩玉好不到哪兒去。

這次去綿州,他就能洗脫自己吹牛說大話和登徒子的惡名了,唐恒再次大聲表態,“去綿州。”

譚盛禮也想去綿州看看譚佩玉,但他有其他事情要做,綿州去不了,和朱政說,“回京時有時間再去吧。”

唐恒:“……”這話不是擺明了提防他嗎?害怕他見錢眼開打譚佩玉的主意?好吧,雖然他承認是存了那個心思,但譚盛禮是不是戒備心太強了點,他都沒想好具體怎麽做了……

譚盛禮他們沒有繞路去綿州,害怕佩玉多想,特意寫信告知,但在平州與黔州交接的鎮上,譚盛禮還是看到了譚佩玉,她牽著個小男孩,走進一間客棧裏打聽有沒有姓譚的客人,她穿著一身深綠色的長裙,發髻高挽,溫婉如記憶裏的模樣,譚盛禮喊了一聲,“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