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唐家是商籍,處心積慮地想攀關系無非是想找個靠山,唐恒雖是唐家人,但自幼仇恨他們,恨不得他們死絕,真要把唐恒接回唐家,家宅恐怕難以安寧。

鄭鷺娘就不同了,她是女子,女子本弱,寡婦尤甚,鄭鷺娘這些年沒少被人非議,有人傳她與很多人眉來眼去不清不楚,鄰裏就沒有婦人不討厭她的,同意這樣的人進府,不止會讓她感恩戴德死心塌地,而且能牽制住唐恒,但凡鄭鷺娘在,唐恒就不敢來唐家囂張。

生恩不及養恩大,唐恒畢竟是鄭鷺娘帶大的。

偏偏遇到唐恒那個油鹽不進的橫生出枝節來,唐老夫人不喜道,“此乃我唐家家事,譚老爺便是帝師轉世也不能過問咱們家事吧?”

說到最後,她自己不確定了。

帝師啊,那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麽就不是唐家親戚呢?

“祖母,他不是咱能惹的,沒聽他說去衙門說嗎?這位譚老爺做事雷厲風行,親兒子都能親手送進監牢,何況是咱們了。”唐復不明白唐老夫人心裏打什麽主意,在他看來,父親使的手段上不了台面,真鬧到官府,保不齊被安個逼良為娼的罪名,那可是重罪,花多少錢都把人贖不出來。

而且官府看在譚家的份兒上會不會報復他們都不好說,唐老夫人想想也是,別引狼入室害了兒子,她不敢再提鄭鷺娘的事兒,而唐老爺和幾個兒子,更是滿目驚懼的去客棧見譚盛禮,擔心譚家覬覦他們家產,硬是買了身舊衣衫穿著。

他們去客棧找譚盛禮時,唐恒正跪在桌邊求譚盛禮。

唐家人欺人太甚,鄭鷺娘將自己關在房裏不吃不喝,唐恒擔心她有個好歹,“表舅,我不要譚家家產了。”他表情凝重,“我能否求表舅一件事。”

黔州民風保守,女人只能依附男人過活,鄭鷺娘帶著他受了很多冷眼嘲諷,他以為鄭鷺娘不會將此放在心上,直至剛才鄭鷺娘告訴他離開黔州回夫家,鄭鷺娘是嫁過人的,成親不到半年丈夫就死了,夫家人嫌她晦氣要將她嫁到很遠的地方去,姐妹情深,他母親想法子將人接到家裏來。

然後家裏出了變故,就剩下他們兩人,鄭鷺娘在母親墳前發誓要把他撫養成人,這些年任勞任怨地照顧他,不是沒有男子上門求娶,鄭鷺娘都沒答應,還說有他就夠了。

他心裏一直都這麽以為的,打心裏將其認作自己親娘。

沒想到鄭鷺娘會想離開。

黔州的宅子已經賣了,他們沒有落腳的地,鄭鷺娘在黔州靠什麽過活?而且唐家那群人不要臉,他不在,只會不斷地找茬……

“表舅,我只求你一件事……”唐恒仰起頭,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你……能否娶我四姨,你放心,我們發誓不奪譚家家產。”

人們說他四姨命苦,男人死了,好不容易撿個兒子養老送終,可兒子攀上高枝了,可憐她人老珠黃無依無靠,還說他四姨那些年就該再嫁的,否則早有自己的子孫能安享晚年了,類似的話唐

恒以前就聽過不少,但從沒像現如今難受。

明明他讀了書識了字,將來會有大筆的家產,人們為何篤定四姨跟著他會過得不好。

唐恒想不明白。

譚盛禮垂眸,掃過臉頰淤青的唐恒,他駝著背,神色沮喪又滿含希冀,“你四姨呢?”

“在房裏,要不是大表姐聽到她屋裏有動靜,沒準她就背著包袱偷偷走了。”明明說好相依為命的,鄭鷺娘卻要離開了,譚盛禮看了眼桌上的書,“先起來吧,我去看看她。”

惡語傷人六月寒,世人眼裏,鄭鷺娘守著外甥不嫁是不被理解的,如今看唐恒改邪歸正,不乏眼紅羨慕者亂說,就像趙鐵生考中秀才後不也是這樣的情形嗎?

譚盛禮剛敲響鄭鷺娘的房門,唐家人就到了,所謂男女有別,他們看譚盛禮堂而皇之的隨鄭鷺娘進屋,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底愈發害怕。

原來,譚老爺中意鄭鷺娘!

幾人面色慘白,縮著脖子,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準備等譚盛禮忙完正事再說。

譚盛禮隱隱明白鄭鷺娘心裏想什麽,鄭鷺娘不懼流言蜚語也要獨自撫養唐恒,她做什麽都是為唐恒好,唐恒以前混,做事不著邊際,如今讀了點書,鄭鷺娘就擔心自己是否拖累他了,女子柔弱,但為了家人什麽都能犧牲,唐恒祖母是,譚佩玉是,鄭鷺娘也是。

“恒兒很擔心你,他滿身惡習但真心想孝順你給你養老。”

鄭鷺娘背著身整理包袱裏的衣衫,語氣聽不出異樣,“我知道,只是我有手有腳的,哪兒用得著他給我養老。”

“他說你同意了的。”

鄭鷺娘頓住,又說,“那時他年紀小,我自是順著他說,我夫家在黔州東邊小鎮,離得不遠,他要是想我了隨時來便是。”她公公早些年就過世了,就婆婆還在,飲食起居需要人照顧,妯娌來信問過她,若想回去回去便是,但要照顧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