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頁)

她這話其實只說了一半。

程昶被害的事,張懷魯可以瞞著,她卻不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有朝一日這事捅到琮親王跟前,張懷魯可以推脫說手底下的人沒如實稟報,她如何推脫?還不如當下就擔了。

再者說……今日程昶落水後,確實有一點不對勁,說不上是哪裏,好像有點不記事,整個人都比以往慢了一拍。

也不知是不是淹壞了腦子,往後會不會落了病根。

雲浠想到這裏就打住。

她心道,算了,三公子堂堂小王爺,天潢貴胄的出身,他往後如何,與自己有什麽相幹?

羅姝這時又道:“阿汀,你還未與我說呢。”

“說什麽?”雲浠問。

“你與裴二哥哥的親事呀。”羅姝走近兩步,十分親昵地問,“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雲浠沉默一陣,如實道:“我不知道,再說吧。”

羅姝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須臾,伸手探進袖囊裏,取出一個十分精致小巧的盒子,塞到雲浠手裏,柔聲道:“這是寶齋閣新出的胭脂,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原想著阿汀你與裴二哥哥的親事若是定了,拿你做賀禮。眼下沒定,卻叫我替你心急。”

她淺淺一笑:“阿汀,你與裴二哥哥的親事若有了進展,千萬不要瞞著我,咱們三個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你提前告訴我,我好再給你準備一份更好的。”

“好。”雲浠一點頭,她看了看手裏的胭脂盒,遞回給羅姝,“我眼下在衙門當差,沒法用這個,你有心,好意我心領了。”

羅姝愕然,片刻,頗無奈地笑了笑,收回了胭脂盒,似想起什麽,又問:“對了阿汀,過些日子裴二哥哥回京當日,你去迎他嗎?我們一起去吧。”

她一頓,又湊得更近了些,仿佛是要透露什麽天大秘密,輕聲道,“聽說姚府的姚素素也會去呢。”

姚素素的父親是樞密院樞密使,官拜正一品。

雲浠聽了這話,卻無動於衷,只道:“看我那日當不當值吧。”

說著,對著衙門內喊一聲:“田泗!”

“哎。”衙門內頃刻有人應一聲。

不一會兒,出來一個白膚秀口,模樣十分年輕的衙差,“雲、雲雲捕快。”

田泗一年前入得京兆府,一直在雲浠手下當差,除了說話有些結巴,沒什麽大毛病。

雲浠對羅姝道:“我今日還要巡街,就不多陪你了。”

言罷,帶著田泗走了。

至三月,離京去迎聖駕的琮親王聽說小兒子出了事,與今上一起快馬加鞭趕回金陵,一回來就將程昶禁了足,毒打一頓後,又禁食三日,連雲浠與張懷魯拿著卷宗去登案也沒見上一面。

張懷魯原就想把程昶落水的事當意外處理,看琮親王將一桶邪火全撒在三公子身上,樂得事不關己,幹脆撂挑子不管了。

雲浠滿腹狐疑,倘若琮親王知道程昶落水其實是被人謀害的,金陵城斷不可能這麽風平浪靜。當日她分明告訴了程昶真相,王府的人卻沒來找,這麽看來,程昶竟是將這真相壓在了心裏,一個字也沒對旁人提?

三公子跋扈已久,不像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

雲浠想不通,只好讓田泗從旁打聽。

田泗正經事沒打聽到,倒是打聽來一樁趣聞——

琮親王一慣教子無方,將三公子禁足了半月,回頭又寵上了,拿了千兩銀票任他揮霍。

王府裏常跟著程昶混的小廝們有日子沒惹事,閑得發慌,不知怎麽聊起醉香樓,聽說那裏的包子居然玷汙了他們家小王爺的尊口,登時抄家夥說要拆樓,程昶聽了這事,居然攔著不讓拆,又說包子味道還可以,像是怕人不信,專門著人打包,一個一個吃給府裏的人看,足足吃了三屜。

“打包?”雲浠一愣。

“就、就是買了,然後打封進、進食盒裏,包好,帶回府吃。”田泗解釋。

程昶從醉香樓打包包子的消息不脛而走,金陵上下誰不曉得三公子的嘴比他當皇帝的親叔還挑,他說好吃的東西,一定是珍饈佳肴。

醉香樓一夜之間成了金陵最火的酒樓,樓外日日裏排長龍,任誰都想品一品這天上有地上無的包子。

有回田泗不當值,排了兩個時辰的隊,也買了一屜來嘗,吃過後,沒覺出沒什麽美味之處,對雲浠說:“味道還可以,就是、就是有——有點鹹。”

三月末落了幾場雨,暮春一到,反而遍地生涼。

開到極致的桃李在夜雨中凋零敗落,柔瓣委地,在秦淮水邊鋪就一岸粉白,被隔日明媚的春風一卷,釀成一天花雨。

而裴闌,便是在這樣的時節回了京。

他回京那天,衙門裏特地允了雲浠休沐,但雲浠沒有去迎,翌日巡街,聽見整個金陵都在議論裴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