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裴闌與姚杭山又愣住。

小王爺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們琮親王府還想管這事?

但程昶既然問了,裴闌便道:“要說沒法子,其實也不盡然。”

“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有人能說服今上,說有證據能證明雲洛清白,請他將案子壓後,再寬恕些時日。”

昔日招遠戰敗,雲洛身亡,就是裴闌帶兵去挽回失局的。而今他帶著證據證人得勝歸來,這話自然由他去提更有分量。

裴闌道:“末將不是沒與今上提過雲洛的事,但裴府與侯府畢竟……”他一頓,隱去不能說的話,“終歸聖上是不大信。”

“自然也可交由旁人去說,但這事有些敏感,又壓了好幾年,一個弄不好,怕弄巧成拙。”

裴闌的說辭十分含糊,程昶卻聽得很明白。

裴府與侯府是有淵源的,倘若裴闌執意為雲洛平反,反而會惹今上疑心,覺得裴府有意為侯府包庇。

何況今上已非春秋鼎盛之齡,人老了,難免就多疑多慮起來。

前幾年太子病逝,今上大肆傷心過一場,他子息單薄,余下三個兒子,雖並非全是庸碌之輩,似乎都不甚合他的意,至今儲位虛懸。

如此一來,最怕就是臣子營私結黨。

招遠叛變本就是今上心頭的一根刺,雲洛與這事扯上幹系,也算倒黴。

若有臣子一力去跟今上說,雲將軍是冤枉的,證據就快要找著了。今上就會琢磨,這空口無憑的說法是哪兒來的?哦,裴府。再一琢磨,就要疑這臣子是不是想通過討好侯府來巴結裴府。

在九五之尊眼裏,這就是結了黨了。

照這麽看,裴闌清清凈凈地不沾惹這事兒,似乎並沒有做錯。

但程昶總覺得他言辭裏隱瞞了什麽,好像哪裏不大對。

程昶端起茶盞,不說話了。

他來這裏才月余,連今上也只見過一面罷了,眼前的是非裏藏著多少彎彎繞繞他尚鬧不清楚,既不清楚,就不輕易下結論,更不必追問。

有些事逼得急了,反而會把路堵死。

再看吧。

姚杭山看程昶沒了言語,心中松了一口氣。

方才他一副清冷從容的樣子,險些叫人以為是被什麽仙人附了體,一雙眼能堪破浮世。

這會兒再看,小王爺還是老樣子,落水之後性子雖然收斂了點兒,但人還是很糊塗,一旦遇到要動腦子的事,就懶得管了,八成連裴闌的話都沒聽明白。

雲浠道:“敢問將軍,可否將那名俘虜的姓名,家鄉何方,家中近況,大致遷往了何處告訴卑職?”

裴闌問:“你還是要去找那封急函?”

不等雲浠答,他在案上鋪開一張紙,提筆沾了沾墨,寫下幾行,交給雲浠。

“最末幾個人名,是我留在塞北,幫忙追查急函下落的探子,你既執意要為雲洛平反,可以找他們幫忙。”

雲浠接過:“多謝將軍。”

裴闌嘆一聲:“我多勸你一句,此事不易,且也急不來。”

雲浠道:“但我也要竭力一試,總不能讓哥哥平白蒙冤。”

語罷,朝屋中幾人行了個禮,退出值房。

程昶早已想好要找個什麽樣的差事。

武職肯定不行,他去當武官,只能給人跑腿打雜。

文職大概也不行,他也就是一個看得懂文言文的水平,古代公文他駕馭不了,要現學不說,流程還麻煩。

自然要能經常四處走動走動的,他這輩子總算攤上一副結實身子骨,久坐辦公室不好,容易頸椎勞損。

哦,最好還能管風紀,他一想起他那一院兒給根雞毛能上天的小廝就頭疼,找個管風紀的崗位,正好能帶著他們以身作則。

程昶把求職需求一說,裴闌想了想,道:“三公子想要的差事樞密院沒有,但有個官職,想來很合三公子的意。”

“禦史台的巡城禦史。”

簡言之,就是滿大街閑逛,順便管管治安,緝拿緝拿盜匪的。

雖是禦史,但文書工作並不多,升職前景又很好,而且還配馬。

“那就這個了。”程昶很滿意。

裴闌點頭,遂給他寫好一封引薦文書,與姚杭山一起戳了印,讓他明日帶去禦史台。

程昶揣著文書,一路出了審查司的院子,打眼一望,只見短廊盡頭立著一人,一身明快的朱色勁衣,竟是雲浠。

雲浠也看到程昶了,快步走上來,對著他拱手一拜:“三公子。”

程昶愣了下:“有事?”

雲浠垂著眸道:“適才……多謝三公子幫忙。”

“哦,小事。“程昶不以為意,”本來就是你先到的。”

雲浠抿了抿唇又道:“還要多謝三公子肯為卑職說那一句話。”

雲浠不是傻子,裴闌對雲洛一事百般推諉言辭含糊,她不是瞧不出來。但她人微言輕,又能奈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