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2頁)

問:“你知道去哪兒買吃的嗎?”

“知道知道,小王爺,您是饞醉香樓的包子了吧?”

程昶:“……”滾。

至夜裏,雲浠才在後院忙完。

回前屋的路上,她一路心事重重,請來的大夫為白叔瞧過腿後,說法與程昶一模一樣,想要治,只有請國手施針。但一來,國手不是那麽好請的;二來,她付不起這銀子。

大夫走後,阿苓默默跟她出了屋,哽咽著道:“小姐,要不您還是把我發賣了吧。換來銀子給……給阿爹治病。”

她生得清麗嬌小,一張臉在月色裏皎白如有光,又剛及笄不久,發賣出去,必有富戶官家搶著要。

雲浠道:“說什麽呢?治病的銀子是小事,賣幾個物件兒就行了。”

“可是小姐前年為了給阿娘治病,已賣了許多物件兒了。”

“那就再賣,物件兒哪有人重要?”

雲浠一路想著家中還有什麽可變賣的,不期然擡頭,正院裏立著一人。

方芙蘭提著燈籠迎上來,神色十分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猶豫片刻:“阿汀我問你,那琮親王府的三公子,今日怎麽會到咱們府上來了?”

雲浠一五一十地將白日裏事由說了,略去沒跟裴闌借馬不提,道:“他看我著急,就說相送,催著小廝趕了一路,到了府門口,我就請他進來坐坐。”

方芙蘭點了一下頭:“倒也合乎禮數。”

她眸中仍有些憂色:“但這三公子,名聲是出了名的……不怎麽樣,今日他雖幫了你,但於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且不知背後安著什麽心。你日後,切莫因此與他走太近,省得出了岔子,遭人閑話。”

雲浠聽了這話,沉默一會兒,道:“我覺得……他落水以後,有些不一樣了,可能是吃了虧,轉了脾性,所以……”

她沒說完,見方芙蘭眉間憂思不褪,便掐下後半截兒話,點頭,“我省得。”

方芙蘭看她一眼,輕聲道:“我再問你,今日你去樞密院……如何了?”

雲浠知道方芙蘭這句欲言又止的“如何”究竟指的是什麽,但她不想提裴闌,避重就輕:“哦,審查司的官爺說,哥哥襲爵的事挺順的,但是要找一份證據,我跟他討了線索,也想法子找找。”

她怕方芙蘭追問她與裴闌的事,搶著又道:“這麽晚了,阿嫂您快去歇著吧,我適才過來時,聽人說田泗還在正堂裏等著我呢,不知有什麽事,我瞧一瞧去。”

言罷,折身就往正堂走去。

方芙蘭看著雲浠的背影,過了會兒,幽幽嘆了一口氣,提著燈籠離開了。

田泗一見雲浠,險些要給她跪下,一臉焦急著道:“雲、雲、雲雲捕快,我我,可能,給您惹惹惹大麻煩了。”

雲浠一愣。

田泗這大半日都待在正堂裏沒出來過,怎麽就給她惹麻煩了?

再細問了問,田泗結結巴巴把白日裏茶水的事說了,道:“小王爺嫌嫌嫌這茶水不好,發了好大,好大的脾氣。”

雲浠沉默,她知道這茶水不好。

忠勇侯府沒落至斯,府上已好久沒來過貴客了,因此今年開春後,府上便沒備什麽新茶。

招待程昶的這一壺,還是去年余下的,不怎麽名貴,卻是她能拿出最好的。

田泗道:“雲雲雲捕快,怎麽,怎麽辦啊?咱們惹了,惹了小王爺。”

雲浠聽他這麽說,不知怎麽,心思忽然一動,問:“這茶水不好,究竟是三公子說的,還是他身邊那兩個廝役說的?”

田泗想了想,道:“廝廝役。”

雲浠又問:“那三公子可說過什麽了?”

“不、不曾。三公子,坐——坐了一會兒,說,要去後院看,看看,就走了。”

雲浠“嗯”了一聲,對田泗道:“你回吧,你弟弟來年不是要考科舉?這麽晚回去,小心打擾了他。今日多謝你,三公子那裏,改日我去跟他賠罪。”

田泗一指雲浠身後,正案上的茶壺茶盞:“還沒,還沒收,收呢。”

雲浠笑了笑:“我收。”

送走了田泗,她折回正堂,取了托盤,想把茶盞茶壺收去洗了,手還沒碰到壺柄,整個人倏然愣住。

兩盞沒怎麽動的茶水,擱在一旁的高幾上,是她沏給小廝的。

可正案上的這盞茶,分明已吃得幹幹凈凈了。

這是三公子用過的茶盞。

她的茶水不好。她知道。

盞底光可鑒人,映著燭火幽微,清清冷冷的。

雲浠想起今日在樞密院,她趕著回侯府,身後馬車轔轔追來,三公子掀了簾,對她說:“上來。”

那一刻風帶起他的袍帶,拂過他如仙人般的眉眼,也是清清冷冷的。

雲浠莫名伸出手,將空了的茶盞握在手裏,出了一會兒神。

也只是一會兒,然後她匆忙放下,收過案上杯盞,折去院子裏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