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雲浠一愣:“三公子不想養嗎?”

他很喜歡它,她看得出。

“想。”程昶道,“但我府上人多手雜,只怕會養不好。”

這是實話。

他今日雖來看狗,並未打算要立時領一只回去。

王府的小廝缺乏管教,這只柴犬這麽小,指不定哪一日他不在就鬧出幺蛾子。

雲浠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過幼崽。

這幼崽認人得很,不過小半日光景,已然熟悉了雲浠,眼下回到她懷裏,舒適地“嗚”了兩聲。

程昶實在喜歡,又道:“給它取個名字吧。”

立在一旁的程燁插話道:“這小狗身子孱弱,前頭兩只兄弟都沒了,只怕名字不能起得太好,否則會傷壽數,雲浠小姐不如給它起個賤名,好養活。”

雲浠聽了他二人的話,托起小狗崽端看了一陣。

它不知從哪兒蹭了一身泥,臉上身上都臟得很。

取個賤名……

雲浠道:“就叫它臟臟吧。”

程燁一愣,笑道:“這個名字好。”似又想起什麽,說,“在下這便吩咐府上的下人備一個木籠子,待會兒宴散了,雲浠小姐方便將臟臟帶回府上。”

日暮戌時,開宴了,雲浠與程昶將臟臟托給南安王府的下人,一並去中廳赴宴。

路上,雲浠想起侯府內賊的事,她雖懷疑羅姝,奈何沒有證據,便與程昶說還在查。

程昶回說不必急。

兩人的坐次不在一處,入了廳便分開,三公子與琮親王妃是南安王府的上賓,去了首席。

然而一個月前,羅姝的父親羅復尤提了四品樞密直學士,她今日的坐次倒是與雲浠挨著。

雲浠心心念念著要從羅姝這裏打聽出加害程昶真兇的線索,旁敲側擊了大半晌,羅姝卻只說些車軲轆話。

陪方芙蘭去藥鋪的人是她,方芙蘭在藥鋪行針時,她的確離開了大半個時辰。

雲浠問她為何離開,羅姝一笑,說:“那鋪子裏的藥味兒刺鼻得很,我聞不慣,就出去走了走。”

雲浠被她這一通舉重若輕的辯白弄得迷茫,一時間竟懷疑起兩回給真兇泄露消息的人究竟是不是羅姝。

雲浠不知自己是否小瞧了這個表妹,好在她問話問得嚴謹,沒讓羅姝瞧出什麽端倪。

兩人又說起其他,羅姝支支吾吾道:“阿汀,我與你說一樁事,你可不要怨我。”

這事的前半段,雲浠其實是聽說過的。

六月初,京郊流寇頻頻生亂,今上想著秋節將至,命樞密院在秋節前把流寇的亂子平了。

這事本來是小事,壞就壞在今上指派去平亂的人是姚杭山,姚杭山嫌麻煩,私下裏把這事交給了羅復尤處置。

羅復尤早前是忠勇侯麾下的統領,然而回京後,他多辦理文書政務,久沒調遣過將領,及至六月中,京郊流寇的亂子非但沒平,還愈鬧愈沸揚。

今上為此大肆發作了一通,甩了臉色給姚杭山看。

姚杭山也郁郁,覺得是羅復尤牽連了自己。

況乎這些年,羅復尤升遷得快,眼下已然官拜樞密直學士。

外頭便有風言風語說,羅復尤其實是故意不把差事辦好,削弱今上對姚杭山的信任,以便有朝一日取姚杭山而代之。

這些流言聽多了,常人心裏都會起一個疙瘩。

姚杭山又不是一個宰相肚裏能撐船的,不多久,便擺出了一張冷臉給羅復尤看。

姚府與羅府兩家的關系至此疏遠。

羅姝道:“按說這是我父親與她父親之間的事,不該影響到我和素素,可是五日前,我二人結伴去裴府探望老太君。老太君她……大約因為你退親的事,還在氣恨裴二哥哥和素素,裴府的人便只將我請了進去,讓素素在外廳裏空等著。”

“我原以為依素素的脾氣,她必不願等我,早一個人走了。誰知她竟真真在外廳裏等了一個來時辰,直到撞見裴二哥哥送我出來,才跺腳離開。”

“而且這些日子……”羅姝說著,看了眼雲浠的臉色,“不知為何,裴二哥哥竟是與素素疏遠了,幾回在別府的席上相見,他也只與我說說話。”

“本來嘛,咱們三個,你、我、裴二哥哥早年同住在塞北,關系就比旁人近一些,多說幾句也沒什麽,誰知竟讓素素生了誤會,加上我父親與她父親的事,她就不理我了。”

羅姝說著,去搖雲浠的手臂:“阿汀,你看,我都與你坦白了,你可千萬不要跟素素一樣生我的氣,不然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雲浠一頭霧水地聽她說了半日,最後莫名其妙:“我生什麽氣?”

羅姝道:“我怕你像素素那樣,以為,以為我與裴二哥哥……”

雲浠明白了。

她這才與裴闌退親,轉頭羅姝便與裴闌走得近,羅姝的意思,大約是怕她因此對自己心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