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方芙蘭不喜貓狗,雲浠把臟臟帶回府後,把它養在自己院裏。

巴掌大的小狗,一日一個樣,臟臟初來時,連走路都磕絆,從院門口跑到雲浠屋前,一路要栽好幾個跟頭。

雲浠原還愁自己養不好它,誰知半月下來,臟臟被三公子和小郡王一早一晚兩碗羊奶供著,一日比一日健壯。

有回田泗來尋雲浠,見臟臟正在吃奶,咋舌:“這、這、這小狗崽,咋吃得,比人還好?”

雲浠看著臟臟碗盆裏的新鮮羊奶,也覺得受之有愧。

她起先覺得臟臟身子孱弱,怕養不活它,程昶和程燁初命人送羊奶時,她便收下了。

而今臟臟活蹦亂跳,白叔腿疾大好,阿苓又做了些縫補活計添補家用,雲浠每月能勻出點銀子,拿出來每三日買一碗羊奶,再配上米糊,也是養得好臟臟的。

雲浠這麽想著,隔日一早便讓趙五去琮親王府和南安王府辭謝。

當天下午,趙五就回來了,帶話道:“小郡王說,臟臟是生在南安王府的,那日承蒙大小姐您救它一命,南安王府應該管它。”

“三公子說,臟臟本來是他要養的,但他怕家中廝役不好管束,把這麻煩推給您,心中過意不去,加上放心不下臟臟,等三個月後再斷奶。”

兩邊話都說得漂亮,還順帶捎回來一只空心的木球,一盆搗軟和的骨頭肉,都說是給臟臟的。

雲浠只好收下,問:“那三公子和小郡王還說過什麽旁的沒有?”

趙五想了一下:“有。三公子和小郡王都說,想改日過來看臟臟。”

一旁敞著肚皮曬太陽的臟臟似聽懂了這話,歡愉地“嗷嗚”兩聲。

它不知道上哪兒去玩了一遭,又蹭了一身泥,雲浠看它一眼,生怕程昶程燁來了後,看到臟臟這副臟模樣,以為她沒把它照顧好,應道:“行吧,那我先帶它去洗個澡。”

然而程昶與程燁卻遲遲未至。

這也無怪。

七月初,秋節將至,今上即將出行,禮部與宗室們各領了差事,都忙得不可開交。

況乎今上近日心境不佳。

前一陣京郊流寇的亂子至今未平,今上斥了姚杭山以後,命一名四品將軍帶兵過去平亂。

豈知那些流寇竟與當地的山匪勾結,兵一來,遁入山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兵一走,又出來滋事。

本來官有官道,匪有匪道,兩邊各行其事,只要匪賊們不要做得太過,太平盛世年間,當地官府大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回不知怎麽,這幫流寇一來,這些匪賊們竟鉚足了勁兒跟朝廷對著幹。

眼看著秋節就要到了,流寇滋事的地方,離金陵不過七八十裏,當地的官府生怕這些匪寇一個興起鬧到天子跟前去,便與朝廷派來的將軍通力合作,還真抓了一個匪頭子回來。

今上把這匪頭子扔給鄆王,命他三日之內審出結果。

鄆王是轄著大理寺的。

他把匪頭子關在大理寺的刑牢裏審了三日,無奈這匪頭子一身硬骨頭,末了,啐一出一口血,比著一根小拇指道:“我們山頭七個老大,我就是個小幺,你們以為端了我的窩就一鍋端了?還早得很哩,我哥哥們在哪兒,沒人帶路,就憑你們,一輩子都找不著!”

隔日,大理寺卿跟著鄆王進宮,戰戰兢兢地把匪頭子的供詞呈於禦前。

今上一看,勃然大怒,當即讓大理寺卿滾蛋,然後罰鄆王在禦書房裏跪著,跪一整日。

他想不明白,為何一樁看起來這麽簡單的差事,任誰領了去都辦不好。

恰逢陵王進宮面聖,看鄆王在一旁跪著,本著兄友弟恭的原則,便幫忙說了一兩句情。

今上憤然,方壓下去的邪火又竄了上來,沖陵王撒了個遍,末了道:“你要幫老四求情是嗎?那正好,你們兩兄弟一起跪著。”

陵王溫文有禮,鄆王雖有點吊兒郎當,在禦前還算規矩,兩位皇子的性格都不錯,因此明面上的關系尚好,不算交惡。

私底下不好說,畢竟有個儲位擺在那兒,想來暗中勾心鬥角一定也是有的。

這回陵王與鄆王倒是真真切切的同甘苦同患難了一回,跪了一整日,膝下連墊子都沒一個,隔日出宮時,險些走不動道兒。

兩位皇子尚且如此,下頭的人更是如臨大敵。

今年秋節本來是個大喜的日子,被京郊流寇這麽一鬧,各部衙門反而人心惶惶,愈發擔心那些不怕死的匪賊們趕在秋節當日混入金陵,湊到禦駕前來折騰一番,一時排查的排查,加強防衛的加強防衛。

程昶是巡城禦史,程燁是在京房的統領,兼之又都是宗親,各自差事都重,便無閑暇去侯府叨擾臟臟了。

日子終歸是要一天一天過去的。

在朝臣們惶惶不安之中,在百姓們爭相期盼之中,秋節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