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第3/4頁)

可是二十一世紀是和平社會,人們的安全意識普遍很低,他以為他跟著這麽多皇室宗親們上山是安全的,何況他身旁還跟了護衛。

卻是忘了反過來想一想,越是安全的地方,越是危險。

越是松懈,越容易大意。

山中禁衛遍布,清風院的守衛卻很松散,加之四周都是密林,最容易藏人,尤其是……殺手。

程昶帶著四個武衛疾步往來路上趕,尚未行至方才的岔口,只覺一陣細碎的風自耳畔刮過,身旁一名武衛高呼一聲:“小王爺當心!”順勢將他往左一帶,避開了一枚飛來的短刃。

刀光乍現,密林裏登時越出十余個身著黑衣的人,周遭不是沒有守衛,零散幾人分布在山林中,明明瞧見了這裏的動靜,卻都視若無睹。

大概也是“貴人”手下的人。

來路被堵了,回不去主寺,程昶沒法,只能在武衛的護送下往清風院的方向奔逃。

奈何身後殺手太多,兩名武衛不得已,道:“你們護小王爺先走!”隨即留下斷後。

豈知“貴人”一不做二不休,設了這麽大一個局,這回是鐵了心要殺程昶,剛到清風院,只見院外的竹林裏又躍出來七八殺手。

這些殺手出手狠辣,招招殺機。

其中一名武衛將程昶往身後一帶,舉劍抵過殺手揮來的一刀,倉促中對程昶道:“三公子,這麽下去不是辦法,這山中,不知道還藏著多少人!”

程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天羅地網早已布下,他怎麽脫困?

右臂驀地一疼,竟是一名殺手找準空隙襲來,往他右臂劃了一刀。

鮮血汩汩湧出來,瞬間浸濕衣衫,程昶捂住傷口,來不及在乎疼是不疼,只道:“算了,我們……”

我們分開跑,能活一個是一個。

他生活在二十一世紀,講究人人平等,沒有誰為誰賣命的道理。

何況這些殺手擺明了是沖著他來,他大概是沒活路了,也就不拖累這幾個武衛為他賠上性命了。

前一生短命福薄,到了這一生,沒想到還是沒避開多舛的宿命。

然而話還未說出口,耳畔忽然響起亟亟一句:“程三哥……”

程昶驀地頓住。

那細小的,遙遠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仿佛是天際,又仿佛是心底,倏忽間,又是一句:“程三哥……”

武衛見程昶怔然,以為他是駭住了,將他往唯一一條狹道上一推,對另一名武衛道:“我斷後,你帶著三公子逃,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天黑,王爺見不著三公子,定會派人來尋!”

另一名武衛點點頭,咬牙拽過程昶,帶著他沒命似地往狹道上跑。

狹道兩旁雜草叢生,樹木參天,但因道路狹窄,林木分布稀疏,藏不了人。

漸漸地,狹道盡頭開闊起來,可入目的情形竟令人心中寒意橫生——是一個懸崖。

殺手再次追來,身旁武衛不得已,提劍迎上。

身後刀光劍影,眼前懸崖峭壁,程昶無路可走,回身看去,只見最後那名武衛與殺手們沒過上幾招,便被人當胸一刀貫穿。

鮮血噴勃而出,伴著尖銳的刀鳴,帶出血肉。

可殺手們還不罷休,頃刻又在武衛的身上補了幾刀,刀刀皆中要害,“噗噗”的悶響一聲接著一聲。

程昶幾曾見過這樣血腥的場景,一時間幾乎要站不穩,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殺手們知道他已是走投無路,於是不急,收回刀,慢慢逼向他。

日暮已至,天邊殘陽如血,程昶退到崖邊,扶住一旁一株枝幹虬結的老榆。

胳膊上的傷還在流血,袖囊早已在方才的拼殺中被劃破,不期然間,一枚事物從袖囊裏落出來,程昶低眉一看,竟是雲浠在文殊菩薩廟為他求的那枚平安符。

平安符保平安。

他上輩子不大信這些,這輩子,果然還是不能信。

可是,他到底是來了這世上一遭,眼下要離開了,竟如初來時一般,兩袖空空,什麽也沒有了。

眼前這枚平安符忽然異常珍貴了起來。

畢竟是一份心意。

程昶想,他來這世上,疏離陌生,與人與事都隔了一段前生過往,只有這個姑娘,稍稍走近過一些,近到——發覺他或許並不是這世間人。

程昶想要去拾那枚平安符,把它帶在身邊,可還沒彎下腰,心臟忽然一跳。

這一跳猶如誰舉槌在心間重重一擂,幾乎是振聾發聵。

天地間忽然風聲大作,連視野都模糊起來,耳邊又浮響起方才的聲音。

“程三哥!”

“程昶!”

“程總。”

“要醒了嗎?能醒嗎?”

“快醒醒……”

他的大學寢室是四人間,四個室友都互相稱“哥”,沒有弟,他是老三,所以他們叫“程三哥”。

這是大綏,“程”是皇姓,整個金陵,幾乎沒人連名帶姓地喊他程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