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第2/3頁)

雲浠略一思索,覺得自己也不能這麽沒日沒夜地扛著,點頭應了聲:“好。”洗漱完,便過去四丫那屋歇著了。

睡了沒一會兒,忽聽屋外有人說話,隱約提及自己。

雲浠心裏有事,睡得很淺,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就醒了過來,她推門出屋,屋外站著的除了柯勇,竟還有一名禁軍。

雲浠原還奇怪怎麽程燁這麽快就把禁軍請來了,沒成想這禁軍竟是來找她的。

“雲校尉,今上招回忠勇侯舊部的聖旨發去塞北後,塞北有數十名老忠勇侯的得力部下不願等到明年開春起行,想今秋就往京裏走,今上已準了,命我等與塞北回函前,把這數十人的名錄拿給校尉大人您過目。”

當年雲舒廣的得力部下究竟有誰,雲浠心中大概有數。

她點了點頭:“名錄呢?拿給我吧。”

禁軍為難道:“因校尉大人出來尋三公子了,在下等不知您的去向,而名錄只有一份,在下等只好把它寄放到最近的縣衙,分頭出來找您。眼下恐怕要勞煩校尉跟在下去縣衙一趟。”說到這裏,似想起什麽,拱手拜道,“哦,險些忘了恭喜雲校尉找到三公子,又立一功!”

最近的縣衙據此來回大概要大半日光景。

此刻正是晨間,秋光淡薄,雲浠心中記掛著程昶,不大情願隨禁軍過去,奈何這是今上的意思,她不能違抗,只能點頭道:“好,那我們快去快回。”

言罷,跟田泗柯勇略作交代,上了馬,揚鞭而去。

—*—*—

程昶在昏沉沉間,隱約聽到有人喚自己。

他竭力睜開眼,依稀間仿佛瞧見了一襲朱衣,很快又陷入更深的混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未及時服用利尿劑的心衰之感終於慢慢褪去,百骸中,垂危之時幾乎要凝住的血液加速流動起來,幾乎歸零的心跳逐漸復蘇,他開始找回自己的呼吸。

空氣裏帶著一絲鹹腥味,像是在海邊,攫一大口入肺,新鮮得令人心驚。

隨著呼吸平穩,感官也漸次蘇醒。

合著的雙目感受到光,耳邊,隱隱有人說話,這聲音……像是,孫海平。

身下的床很硬,被衾也很粗糙,不似琮親王府的細軟。

琮親王府?

心中一個念頭掠過,像是要喚回程昶的神智一般,令他陡然清醒。

他驀地從榻上坐起來,舉目望去,排竹作墻,粗木作榻,木扉後掛著蓑笠,一旁擱著魚簍與釣竿。

這是……哪兒?

“小、小王爺,您醒啦?”

守在塌邊的孫海平和張大虎被程昶不期然坐起身的動靜嚇了一大跳,簡直就跟詐屍似的,一時間也不知當作何反應,見程昶眸中怔色遍布,只得怯生生問一句。

程昶又移目去看他二人。

半晌,他問:“這是……大綏?”

他太久沒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張大虎和孫海平同時一愣,答道:“小王爺,瞧您說的,這裏不是大綏還能是哪兒?”

又說,“您落到了白雲湖裏,被人救起來了,眼下咱們在東海漁村。”

這麽說,他果然回來了?

程昶的腦中渾噩一片,像是很糊塗,但又很清醒。

他記得他去了杭州城郊的一座老廟,然後趕在黃昏時下山。

他忘了帶利尿劑,台風天氣,山木滾落,他為了避讓落木,開車跌落坡道。

他記得在山中,老和尚對他說的話。

天煞孤星,一命雙軌。

死而復生。

此刻身上沒有半點不適之感,他甚至能感受到心臟在每一下有力的跳動後,為器官與肢體輸送血液。

這是一具健康的軀體。

死而……復生嗎?

程昶仍不敢相信,他默坐了好一會兒,垂下眸,看向自己的胸口,半晌,他伸手解開衣襟,胸膛光潔緊實,沒有猙獰的傷疤,沒有創口——這意味著他心臟的表皮之下,沒有異物沒有機器,沒有那個需要幾年換一次電池的起搏器。

程昶徹底愣住了。

心中的驚駭幾乎是無以復加。

畢竟他上一回穿來大綏時,於因果緣法都是懵懂,而今他得知了片許真相,發現自己在三回瀕死之際離奇復生,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接受這個事實。

“小王爺,您這是……怎麽了?”

孫海平見程昶神色異樣,憂心問道。

程昶搖了搖頭,過了會兒,道:“我先緩緩。”

他開始梳理他在這裏的記憶。

他去刑部的大牢裏問羅姝的話,得知老忠勇侯的案情有冤,著人去查,聽說白雲寺的清風院裏有證人,他趁著處暑祭天,去清風院尋證人問話,誤中了“貴人”圈套,被人追殺,跟著他的四個武衛盡皆慘死,他最後……也落了崖。

隙開的窗口透進來一絲風,寒涼沁人。

程昶記得他落崖那日,尚是夏末,天氣不該這麽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