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第2/3頁)

半晌,程昶開口道:“我這裏不需要人伺候,你們出去吧。”

府尹“啊?”了一聲。

孫海平看了眼他家小王爺的臉色,頃刻斥道:“沒聽明白還是怎麽著,我家小王爺不近女色,身邊慣來不用丫鬟。”

他這話說得露骨,府尹聽了,連忙打揖賠罪,又自找台階說:“天已晚了,三公子好生歇息。”帶著瑜姐兒出去了。

他這麽一走,屋中侍立的幾名禁軍統領也紛紛行禮告退。

雲浠原是想與程昶說一兩句話的,奈何屋中幾名禁軍官職都在她之上,他們告退,她自也不好多在屋中呆著,正要跟著一道出去,沒留神身後傳來一句,“雲校尉留步。”

雲浠默了一瞬,回身拱手:“三公子有何吩咐?”

程昶也不知道自己留下雲浠是要說什麽。

他原本是這紅塵方外人,於這個世界無牽無掛,眼下歷經生死回來了,莫名覺得他好像就該和她說一聲,交代一下似的。

半晌,程昶才尋出一句話來:“你今日去衙門辦事,順利嗎?”

雲浠道:“順利。”過了會兒,又添補道,“今上要把父親與哥哥的舊部召回京裏,有幾個等不及開春,今秋就想起行,殿前司的人讓我去瞧一眼名錄。”

程昶“嗯”了聲。

屋子裏安靜得出奇,沒過多久,兩人竟又同時開口。

“我……”

“三公子……”

聽見彼此的聲音,又同時住口。

雲浠覺得他們原本該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她想問他到底是怎麽遇害的,想與他說她對“貴人”身份的揣測,想理一下手裏的線索,與他商量下一步該怎麽辦。但他們太久未見了,眼下不是說這些話的恰當時機。

何況——雲浠也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三公子今日待她與以往有些不同,興許是大夢方醒的緣故,像是有些生分,卻又沒覺得疏遠,兩人之間隔著一段雲山霧罩的距離,倒叫她沒由來地比從前更緊張些。

雲浠又看了程昶一眼,燭光恰好照在他身上,明明一身淡泊色澤,卻在這一段火色裏熠熠生輝。

雲浠垂下眼,輕聲道:“三公子若沒有旁的吩咐,下官先告退了。明日清早,下官亦會護送三公子回京。”

程昶道:“好。”

沉默一下,吩咐,“張大虎,你去送雲校尉。”

雲浠仍住在四丫家,離程昶這裏不過百步距離,張大虎尋思著“這有什麽好相送的”,先“啊?”了一聲,瞥見程昶一臉淡淡的,隨即又“哦”一聲,撓撓頭,莫名其妙地追去了。

雲浠走後,孫海平一面打水伺候程昶洗漱,一面問道:“小王爺,您怎麽待雲校尉不一樣了?”

程昶半晌沒吭聲,披衣從臥榻上坐起,在水盆裏凈了手,才問:“怎麽不一樣了?”

“小的說不上來,像是不如以往熟絡了。”孫海平道。

他彎下身,幫程昶脫了襪,又兀自說道,“不過這樣也挺好,她費了辛苦來找您,是對您有恩情,可您大難不死,終歸是您自己福澤深厚。她立了功,朝廷少不了會賞她,也算咱們已還了恩。再說了,她從前老盯著您,您尚煩她煩得厲害,近一年交情雖好了些,但她手裏攥著您往日那些把柄,總叫人心裏老大不痛快。她眼下升了校尉,不能再查案子,與咱們交集也該少了,少了好,少來少往的。”

程昶光腳立在足踏上,問:“她攥著我什麽把柄了?”

“也沒什麽。”孫海平俯身去幫他理臥榻,“她從前不是京兆府的捕快麽,早幾年您常去畫舫那陣,京兆府那個姓張的三不開就常派她來盯著您,怕您鬧出點兒什麽事。有回您夜裏遛出府,為了會芊芊姑娘,爬到秦淮河畔摘星樓的房梁上去了,後來下不來,就是她把您捎下來的。”

程昶:“……”

程昶:“還有嗎?”

“還有。”孫海平爽快地應了聲,“就去年,您瞧上桐子巷一家玉器鋪子的玉器,想拿銅板跟掌櫃的換,按說這間鋪子的玉器能得小王爺您青眼,那是它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但那掌櫃的竟是個好歹不分的草包,非但不願換,還直要將您請走,後來小的們實在看不下去,幫您幫那鋪子砸了,結果就是雲校尉帶著田泗那幾個人過來,硬把您和小的們從那鋪子裏拽了出來,還把這事稟了王爺,叫您賠了好些銀子。”

程昶:“……還有……嗎?”

“還有一樁您記不記得?”孫海平道,“就四年前,雲校尉帶著她哥哥的棺材從塞北回來那次。這事小的後來又琢磨過,有些了悟,覺得雖然是那棺材犯了晦氣,冒犯咱們在先,但死者為大嘛,咱們是不該撞翻宣威將軍的棺材。誰知這事被路過的陵王殿下瞧見,叫小王爺您當街得了殿下好一通申斥,後來王爺還因為這個,在朝廷賣了忠勇侯府好大一個情面,幫他們把老忠勇侯的案子都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