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第2/3頁)

張大虎既服了誰,凡事便向著誰。

他挽袖子:“你小爺我——”

“你出去吧。”不等張大虎的拳頭落到余大夫臉上,程昶淡淡吩咐道。

“小王爺?”張大虎急了,覺得此刻不揍人更待何時?一瞥眼,卻在程昶臉上瞧見了一抹清寒之色。

怒意呼之欲出。

小王爺自落水後,縱然寡言了些,為人一直十分隨和,幾曾見過他動怒?

還不待張大虎反應,則聽程昶泠泠又道:“你去告訴劉府尹,讓他帶著他手底下的官差,趕在明早天亮前,都滾。”

余大夫聽了這話,連聲應“是”,扶著藥箱連滾帶爬地退出屋去。

孫海平拿余光去覷程昶的臉色,過了會兒,見他略有和緩,小心翼翼地問:“小王爺,您是怎麽瞧出來那個芝麻官兒幹了這殺千刀的勾當的?”

程昶教養良好,並不遷怒,答道:“回來驛站的時候,他反應有點怪。”

不讓他詢問雲浠的“病情”,急於把他請入驛站。且一入驛站,就忙著賠罪,甚至還帶著瑜姐兒一起跪下了。

程昶當時就奇怪,不過是犯個腹痛罷了,哪至於這麽嚴重?

這才想到他或許是做賊心虛。

回驛站的決定分明是程昶自己做的,憑的路上怎麽耽擱,也是程昶的主意,這個劉府尹為何稱他是怕瑜姐兒耽誤行程。

覺出這一點不對勁,再往細裏一深想,許多枝節便顯而易見了。

瑜姐兒犯了腹痛,為何劉府尹連大夫都不留下一個?跟隨劉府尹的官差那麽多,其中必定有他的親信,劉府尹為何不多留幾個親信保護,偏偏要勞煩雲浠一個外人?

依余大夫說的,瑜姐兒的腹痛之症是常態,每月月信必是要犯,那便是不能行遠路,既然如此,早在他們在這一行人啟程前,劉府尹就該想到這一點的,哪怕沒想到,瑜姐兒也會告知劉府尹。劉府尹既然什麽都知道,為何還要讓瑜姐兒跟著車馬一起走?就是為了半途絆住雲浠。

孫海平道:“小王爺,您說,您單這麽一會兒功夫就瞧出來劉府尹是擺局設計雲校尉呢?雲校尉照顧了瑜姐兒一下午,會不會也瞧出來了?”

程昶沒作聲。

他其實有點在意這個,瑜姐兒不過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片子,沒什麽城府,便是劉府尹囑咐她要假稱病,她能瞞得住雲浠一刻,未必能一直瞞著她。

孫海平看了眼程昶的臉色,隨即替雲浠叫屈:“那個姓劉的芝麻官兒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陪小王爺您走一道回金陵的路,就想攬這頭一等功?咱們這兩月下來,跟著雲校尉一起把白雲山每一寸草皮都翻遍了,把東海邊每一塊石頭都掀開看過了,才找著的小王爺您,還沒說要搶功勞哩!”

“就是。”張大虎是真心實意為雲浠著想,“雲校尉是個實誠人,只顧著把差事辦好,小王爺您不怎麽理她便罷了,若朝廷的封賞再被搶了,她就吃大悶虧了。”

程昶一愣:“我不理她?”

可這話一出,他又反應過來。他近日是沒怎麽與她說話,但這也不能全賴他。白日裏都在趕路,偶爾停歇下來,她離他遠,他總不能越過人群去與她攀談吧,那麽多官差禁軍瞧著呢。再就是晚上,她大多時候睡在帳子裏,更深夜靜的,他也不至於去打擾她。

何況,若是之前就罷了,程昶如今知道了從前的小王爺作奸犯科的那些事,便擔心自己一個不規矩,讓人覺得冒犯。

張大虎道:“可不是,雲校尉費心找您,您也沒謝過她。”

這話一出,程昶就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他驀地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

雖已入了夜,但官差們方才紮好營,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齊吃幹糧,時而傳來一陣一陣喧鬧聲,雲浠坐在窗邊聽著。

她今夜沒睡帳子,而是宿在驛站裏,加上整日裏只趕了半天路,也不怎麽累,到了這會兒,竟是不困。

雲浠正想著找些事來打發時辰,忽聽屋外傳來叩門聲。

田泗問:“雲、雲校尉,您睡了嗎?”

“沒呢。”雲浠應道,走過去開了門,“有事?”

田泗點了一下頭,進了屋,想著到底男女有別,只把門虛掩了,回身道:“雲校尉,我、我想跟您說個,說個事兒。”

雲浠倒了杯水遞給他:“說。”

“雲校尉,您沒,沒瞧出來嗎?”田泗接過水,在一旁的桌邊坐下,“那個劉府尹,他算——計您。”

“就剛才,我、我過來的時候,看到瑜姐兒,跟個沒事人似的,出屋了,像是余大夫有,有要緊的事,找她,和劉府尹。她、她根本就沒病。”

雲浠默了一瞬,隨後一點頭:“我知道。”

“您——知道?”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