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章(第2/2頁)

內侍像是聞得了什麽新鮮事,張唇訝了訝,才解釋:“大人竟不知麽?今兒早上三公子回京,聖上在延福宮設了家宴為他接風,聽說連太皇太後也來哩。”

這些都是這魏巍深宮裏,頂頂尊貴的人了。

兵部小吏聽了這話,不敢多議,與雲浠一起等馬車悠悠駛過軒轅道,折往東面去了,才默不作聲地從小角門離開綏宮。

因赴宴的人少,延福宮的宴席擺得簡單而精致,太皇太後撚著箸,對程昶笑道:“你這大半年非但轉了性,連口味兒也與以往大不同了,且來嘗嘗,桌上的這些可都是你喜歡的?”

程昶應“是”,看滿桌清淡菜式,隨意揀選了一樣入口,稱很喜歡。

皇貴妃抿唇笑道:“瞧皇祖母您說的,明嬰小時候住宮裏,是皇祖母您帶大的,他的口味您還不清楚嗎?這些肴饌都是您今日親自盯著壽膳堂做的,他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這是家宴,昭元帝與琮親王幾人閉口不談政事,難免話少,宴席上想要和樂,勢必就要有會說和樂話的人,皇貴妃是其一,賢德二妃亦不遑多讓,陵王鄆王是晚輩,卻也懂得哄太皇太後與昭元帝歡顏,一場家宴吃下來,倒也其樂融融。

宴席將末,太皇太後又向程昶招招手:“昶兒,過來。”

有眼力見兒的內侍當即便在太皇太後邊上加了一席,太皇太後拉過程昶的手,慢悠悠地笑道:“余衷家的二姑娘,周洪光家的五哥兒,你還記不記得?”

余衷這個名兒程昶沒聽說過,周洪光,仿佛是吏部哪個當差的。

終歸他不是真的小王爺,人一直認不齊全。

程昶是以模棱兩可地答:“印象不太深了。”

太皇太後笑道:“不怪你印象不深,余衷家十二三年前就搬離金陵了,周家幾年前當差上頭犯了糊塗,被你皇叔父好一通罰,這些年大概是覺得沒臉,也不遞帖子進宮來看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朽了。”

程昶道:“太皇祖母老當益壯,龜年鶴壽。”

“就你嘴甜。”太皇太後又笑,“不過我也是前一陣兒才曉得,你皇叔父去年就把余衷招回來,眼下在太常寺當差。你這兩個月生死未蔔的,我這顆心喲……”她伸手撫上自己胸口,“一直安不下來,閉上眼就是噩夢,想著我的昶兒究竟在哪裏呀。後兒還是你皇叔父曉得了這事,回頭跟余衷打了聲招呼,把他家二姑娘接進宮來了。淩姐兒,你記得嗎?小時候,你,她,還有周家的五哥兒,常在我宮裏一塊兒玩鬧,且每年呀,你們就盼著太皇祖母能帶你們上明隱寺去,到了明隱寺,你們可開心了,漫山遍野地瘋玩兒。”

程昶從太皇太後的話裏聽出頭緒,余和周都是異姓,這些異姓人家的娃娃能進宮伴在太皇太後身邊,只能是太皇太後的娘家人了。

程昶道:“左右是有親故的,他們既在京城,太皇祖母倘想他們,把他們召進宮說話就是。”

“說的是呢。”太皇太後道,“我還想著,趁我這身子骨還能動彈,再帶你們仨上明隱寺一趟去,可惜,不能夠了。”

明隱寺是皇家寺院,十余年前一場血案,早已荒棄不用,而今凡祭天祭祀等事宜,早已改去白雲寺。

提起明隱寺,座上一應人等都安靜下來,所幸家宴也已用得差不多了,昭元帝停了箸道:“天色不早了,皇祖母早些安歇吧。”又笑著說,“您的大壽就在近前,壽宴當日還有得勞動,要多將養著。您思念明嬰,他近日無事,讓他常進宮來陪您說著話就是。”

言罷,與琮親王、陵王鄆王一齊起身先送了太皇太後離席,爾後才自行邁步往宮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