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章(第2/3頁)

陵王淡淡道:“算了,他慣來討厭我,我若凡事做得太好,反而會招他厭煩,惹他忌憚。”

他想起他頭一回當差,辦好一樁大案,滿以為會得昭元帝贊賞,誰知奏疏遞到禦案,昭元帝反倒青了臉,此後整整三月不曾召見他。

“所以,就不勞他費心挑我錯處,我自知道該怎麽做,左右這些年他斥我毫無建樹,我也習慣了。”

方芙蘭問:“三公子的事,陛下懷疑你了嗎?”

“他想懷疑也沒證據。”杯中酒盡,陵王又斟了一盞,送入唇邊,“該封的口已經封幹凈了,裴府和白雲寺,都是老四動的手,他想證明我借刀殺人,可他怎麽把老四撇幹凈?他即使懷疑,也不會想追查的。”

“何況老四實在太蠢了,不過是看明嬰與雲浠走得近了些,什麽都沒準備好,就急趕著在裴府水榭動了手。白雲寺這次,若不是我用羅姝把明嬰引去清風院,又事先在清風院裏放了兩個證人,再托人透露給老四,說明嬰要上清風院查他的案子,他至今都以為他的計劃□□無縫呢。”

“可惜,”陵王說到這裏,一頓,“我算錯了一步。”

方芙蘭看著他:“三公子?”

“是。白雲寺明嬰落崖,我分明讓我的人混在老四的暗衛裏,跟著追到清風院外,事後還放燈在崖壁上找過,雖沒找到,那麽高摔下來,也該是必死無疑了,不知是怎麽活下來的。我算著明嬰身死,皇叔必然會追究他的死因,繼而查到老四、姚杭山身上,是故在清風院裏留了一份證詞給皇叔,畢竟皇叔不清楚當日情形,應當不會對這一份證詞起疑。沒想到,明嬰竟活著回來了。”

“他實在太聰明,就這麽一份證詞,他就對我生了疑。”

方芙蘭道:“他也對我生了疑,那日他抱著雪團兒到秦淮河邊查素素的案子,見雪團兒像是認得我,應該能猜到秋節當夜,素素最後見到的人是我,說不定會讓他手下的人去追查當年方家的事。”

陵王聽了這話,放下杯盞,並指在石桌上輕輕扣著,半晌,道:“恐怕不止,他還會去找衛玠,讓他從當年方府的案子入手,去查明隱寺的血案。”

他說到這裏,眉心微微蹙起:“如果這樣,一切就不好辦了。”

他拍了拍手,頃刻,遠處有一武衛上前來拜道:“殿下。”

“立刻讓禦史台的柴屏來見本王。”

方芙蘭聞言,微微一愣:“你要親自對三公子動手?”

一瓣玉蘭從樹梢脫落,緩緩墜在石桌上,停歇在他修長如玉的指邊。

方芙蘭看著那瓣玉蘭,輕聲問:“你能不能,不殺三公子?”

“為何?”陵王問,他旋即明白過來,“因為雲浠?”

方芙蘭垂眸苦笑了一下:“阿汀待我深恩,我只是不希望她最後落得像我這樣。這些年我們一起相依為命走過來,所以這世上如果有令她開心的事,我便希望這事能永存,如果有讓她喜歡的人,我便希望她能好好與那人在一起。”

陵王看著方芙蘭,良久,輕嘆一聲:“沒用的。你知道父皇為什麽要讓雲浠掌兵權嗎?因為她是女子。”

“老四不能承大統,父皇無一日不盼著衛玠和宣稚能夠找到程旭。可這個程旭,畢竟是流落民間的皇五子,哪怕有朝一日能歸朝,一時之間也難得群臣信賴。屆時朝局動蕩,兵權都分在各大將軍手裏,程旭除了宣稚,再無人扶持,如何立足?所以父皇把兵權交給雲浠,因為她是女子,只要一嫁人,兵權自然而然就能歸到天子或皇儲手中了。”

“是故雲浠嫁的這個人,任憑是誰都好,絕不能是明嬰。父皇把兵權給她,是為了讓她保兵權。明嬰的身份太尊貴,如果從皇祖父那一輩算,他才是正兒八經的嫡系,血脈甚至比得過我這個庶子,只是因父皇繼位,才落成個近親旁支。他是對皇權有威脅的獨一人,雲浠嫁了他,豈非兵權旁落?”

“若明嬰還跟從前一樣渾渾噩噩倒罷了。可你看他現在,哪有半點糊塗的樣子?聰慧勝常人十分,甚至連衛玠都肯為他所用,最讓人的不安的是,他太冷靜了,像這世間方外人,每一步都走得極清醒,若不是他失憶了,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一團混沌中摸索,恐怕我眼下已不是他的對手。”

“三公子失憶了?”方芙蘭愕然。

陵王“嗯”了聲:“我日前在戶部碰見他,拿周洪光家的五哥兒試了試他,他雖應變自若,沒漏什麽大的破綻,但周家的這個五哥兒不一樣,他是問都不該問一句的,所以看樣子,他確然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方芙蘭勸道:“他既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又何必要他性命?”

“明隱寺的血案他若追查下去,我與他之間,便只能活一個,且他今朝是失憶了,明朝想起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