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到了早上,王府的武衛來報,說昭元帝聞得柴屏死訊,急傳琮親王、程昶、以及三司於廷議後面聖。

程昶見天色不早,與手下交代一聲,便往宮裏去了。

雲浠是武將,並不需要日日都去廷議,她昨晚一夜未睡,本打算在望山居休憩半日再走,未料正午不到,她身邊的親衛就找來了。

這名親衛是雲浠升任校尉那年親手提拔上來的,名喚崔裕,底子很幹凈,平日裏都幫雲浠辦一些要差。

雲浠見他來了,知是日前讓他查的事有了消息,遂與望山居的林掌事道了辭,與崔裕一起並轡往忠勇侯府而行。

路上,崔裕道:“稟將軍,屬下已查過少夫人去和春堂看診的日子了,除了二月初四前夕,宮中布防圖遺失,其余日子並未發生過什麽大事。”

雲浠聞言,略松了一口氣,“和春堂你也查了嗎?”

“查了。這鋪子原是一名茶商的,大約七八年前轉給了薛大夫,就眼下看來,並無可疑之處。”

雲浠點頭:“這就好。”

“但有一事,屬下覺得有些蹊蹺。”崔裕猶豫了一下,說道,“少夫人去藥鋪看診的日子,慣來是提前約好的,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回,大都有規律可循,但昨日一早,和春堂的薛大夫忽然派人稍來口信,說她要回鄉裏幾日,請少夫人過去行針。”

“其實臨時改日子也沒什麽,但昨日柴大人不是出事了麽?不知是不是巧合,屬下的人發現,陵王是從城南秦淮附近趕回宮裏的,且陵王回宮不久,少夫人也回到忠勇侯府了。”

崔裕道:“將軍,屬下……要不要著人去查一下少夫人與陵王有無關系?”

雲浠聽了這話,一時靜默下來。

倘方芙蘭真與陵王有瓜葛,那他二人應該早在方芙蘭入忠勇侯府之前就結識了。

而那時,她才剛從塞北回到金陵不久。

雲浠記得方家出事時,適逢皇後娘娘過身,那日她去宮中祭拜皇後,撞見方芙蘭投湖,才從水裏救起家破人亡的她。

“將軍。”崔裕看雲浠一時走神,喚了她一聲,“要查嗎?”

雲浠道:“查。”她沉吟片刻,“也查一查當年方府被抄家的案子有沒有蹊蹺。”

“是。”崔裕道,他看雲浠一眼,見她目色黯然,不由勸道,“將軍也不必過於心憂,眼下一切不過屬下猜測,並沒有實證,少夫人未必就是忠勇侯府的內應。”

雲浠點頭道:“我知道。”

說罷這話,她急鞭打馬,便往忠勇侯府趕去了。

雲浠在正堂不過等了半刻,方芙蘭就過來了。

“阿汀。”方芙蘭有些意外,“你怎麽這時候回來了,不是說這兩日要在西山營。”

雲浠回過身來,看向方芙蘭,笑了笑問:“阿嫂,我聽說你昨日去和春堂看診了,病了麽?”

方芙蘭看到的雲浠的模樣,愣了一下。

她與以往一樣,身著一身朱衣,一頭茂密的烏發束成馬尾,一雙眸子與以往一樣明媚幹凈,但不知為何,神色有些冷峭。

她唇上破了一個細小的口子,微微有點血漬,乍一眼看上去有些艷,脖頸上遮著一條料子極好的暗朱佩巾,方芙蘭記得雲浠昨日離開侯府時,是沒有戴佩巾的。

她大概猜到她昨晚去見了誰。

方芙蘭也笑了一下:“我無事,你不必擔心。”

雲浠看著方芙蘭,忽道:“阿嫂,我與你提過嗎?忠勇侯府裏,有個內應。”

方芙蘭愣了愣:“內應?”

“此前宮中有個‘貴人’追殺過三公子數回,這個‘貴人’在侯府裏有個內應。”

方芙蘭有些訝異:“竟有這樣的事。”

她見雲浠只站著,回府許久了,連茶水都沒顧上吃一口,提起一旁的高幾上的茶壺,斟了一盞遞給她,問,“眼下侯府不比從前,廝役仆從繁多,你查過這個內應是誰嗎?”頓了頓,又問,“這事是三公子與你說的?”

雲浠沒答這話。

方芙蘭包括方家的事,程昶從未與她提及過半個字。

但三公子不想讓她煩心,不代表她可以熟視無睹。

雲浠接過茶,沒有飲,“三公子過去雖荒唐了點,但這兩年來卻是與人無害。我不知何人竟要再三取他性命,但忠勇侯府中,如果有人助紂為虐,無端加害於三公子,我不管她是什麽理由,若被我發現,絕不姑息。”

雲浠說這些話時,語氣雖然決絕,但神色竟還是淡然的。

方芙蘭看著她,心中一時也不知作何感受,或許是歷經沙場戰亂,自從阿汀從嶺南回來,就變得沉穩鎮定,從容不迫了。

只有這執拗得近乎一根筋的性子一直不變。

方芙蘭柔聲道:“你說得對,是不該姑息。”

雲浠該說的已說完,想著阿久從揚州回來,這兩日都被她拘在府裏,正打算繞去後院,提點阿久一二,這時,趙五忽然進來稟報:“大小姐,樞密院那邊來人了,說是刑部的田大人查到了布防圖遺失的線索,請您去刑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