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第2/3頁)
誠如羅復尤所考慮的,此刻輔國將軍才起兵,拿一封信來汙蔑程昶是幕後主使,此乃下策,昭元帝不會做。
但是,倘若通過這一封信,先汙蔑自己,然後找出破綻,將自己幹幹凈凈地從謀逆案裏摘出來,轉而將矛頭對準唯二有造反可能的另一人,下策便成了上策了。
昭元帝不是想把唆使輔國將軍造反的罪名扣在他頭上嗎?那麽他便順水推舟,將這個罪名送給陵王好了。
反正陵王本來就是要反的,眼下他跟輔國將軍成了“同夥”,也不必高舉“清君側”的旗號了。
這時,被程燁派出去查探火|藥情況的兩名邏卒急匆匆回來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適才的火|藥是在明隱寺西南的官道上炸響的,火藥引發山石崩塌,阻絕了西山營馳援明隱寺最近的一條路,西山營各將軍的兵馬只怕要在半道上耽擱了!”
另一名邏卒道:“稟陛下,金陵傳來消息,說早上京郊一座囚牢的囚犯忽然被獄卒故意放出,眼下正於金陵各處鬧事,只怕樞密院各房、以及宮中殿前司、皇城司也將被阻在路上!”
“陛下。”程昶道,“事到如今,誰‘藏禍心’,誰‘清君側’,還不明顯嗎?”
山間喊殺聲震天動地,他朝山外一指:“外頭兵亂四起,陵王堂堂一個皇子卻不在陛下身邊,這是為何?是要以肉身禦敵,還是帶兵前來勤王?他又不是武將出身,也無兵權在手,哪裏來的兵,哪裏來的底氣深入敵陣?”
他數度生死走到今日,早已陷在深淵絕境,所以他要的,已不再是保下自己的命。
他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將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拉下尊位,但他起碼要讓他嘗他之痛,受他之苦,他要看著他親口對自己兒子下“殺無赦”之令,他要讓能付出代價的人,通通不得好死!
昭元帝目色陰鷙地看著程昶。
大約就是那次落水後吧,他這個侄子就變了,那份清醒又疏離的獨特氣質,他從未在第二個人身上見到過。
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用得真是妙,連他做了這麽多年皇帝都沒能預料。
這時,一名翊衛司禁衛匆匆趕來殿中,朝昭元帝稟道:“陛下,太好了,西山營忠武將軍,懷集將軍、張嶽將軍,以及裴闌大將軍等八位將軍帶著兵馬前來滅敵勤王!”
然而這話出,殿中只有少數幾人露出欣喜的神情,其余眾人俱是錯愕不已。
馳援明隱寺的路早已被阻絕了,沒有人能這麽快趕來勤王,除了……早已埋伏在山中的。
先前為程昶說話的那名禮部大員一時間顧不上禮數,不等昭元帝發話,急問:“他們共計多少兵馬?”
“共計近十萬。”
“陵王殿下呢?”
“陵王殿下目下已與東面宣武二位將軍接洽上了,眼下二位將軍正在趕來明隱寺的路上,沿途帶著兵馬與輔國將軍交戰。”
“完了。”禮部大員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賊喊捉賊,全完了。”
“小郡王。”程昶看向程燁,“還請小郡王給個準話,憑翊衛司五千兵馬,與十萬人交戰,可有勝算?能夠戰至何時?”
程燁道:“勝算微乎其微,但山路崎嶇,憑借地勢,尚可守上一時。”
他說著,朝昭元帝一抱手:“陛下放心,末將就是帶兵戰至最後一刻,也會護陛下、五殿下,及諸位宗親們安危,一定拖到諸位將軍趕來勤王。只是……”
他稍作猶豫,俯首依得更深,“因陵王殿下身在敵將之中,為防翊衛司禁衛受其蠱惑,不分敵友,不戰而敗,還請陛下立刻對陵王殿下下誅殺令。”
程燁話音落,程昶也俯身向昭元帝揖下:“請陛下立刻對陵王下誅殺之令。”
殿中各宗室與大員同時拜下:“請陛下立刻對陵王殿下下誅殺之令!”
田澤見狀,亦從副坐起身,步至殿中,朝昭元帝合袖揖下:“三哥謀逆,罪無可恕,請父皇……立刻對三哥下誅殺之令!”
遠天風起雲湧,山間兵馬橐橐踏碎鐵甲,昭元帝極目望去,山腰樹影間已可見得旌旗——“清君側”的旌旗。
他的目光又落回殿中,落在那個最清貴,最獨一無二的人身上。
逼他殺子是嗎?
也罷,準了。
縱然不忍心,也該殺。
“傳朕之令,吾子程暄,欺君犯上,謀逆作亂,即刻起,去其王爵位,去陵王封號,貶為庶民,著令,各禁衛兵將一旦擒獲,殺無赦——”
昭元帝的聲音無波無瀾,但也無怪,他本就是狠心之人。
殿中的禁衛領了天子口諭,即刻退出殿外,不過須臾,“殺無赦”之令便響徹整個平南山中。
眼下已不必再等陵王歸來,程燁立刻道:“陛下,事不宜遲,末將這就護送您與宗室們前往垂恩宮暫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