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第3/3頁)

然而昭元帝卻擺了擺手:“你護送旭兒過去吧,朕要留在這裏。”

“父皇?”田澤愕然。

昭元帝道:“朕乃一國之君,眼下大敵當前,敵眾我寡,朕若就這麽走了,前方將士的軍心如何穩得住?”

“那就讓兒臣留下,父皇前往垂恩宮暫避。”田澤道。

他與昭元帝父子情尚疏薄,但他是讀書人,知道百善孝為先。

昭元帝淡淡笑了笑,握住田澤的手,語重心長的叮囑道:“父皇老了,人亦不大頂用了,以後這個江山,還要交到你身上,你是要扛起千鈞重擔的人,今日這個危局,父皇不能讓你涉險。”

這話出,無疑於定下了東宮太子之位。

自故太子程旸離世,儲位虛玄了這麽多年,沒成想竟在這樣的局面塵埃落定。

眾人看向田澤的目光也不由變了。

田澤仍是堅持:“可是父皇,兒臣——”

“這是聖命。”昭元帝打斷道,“你若實在不放心——”

他稍作一頓,看向程昶:“昶兒,你陪皇叔父留在問賢台。”

程昶稍稍一怔,垂眸應道:“是。”

昭元帝又對田澤笑了笑:“你這個堂兄足智多謀,朕幾個孩兒包括你,全都輸他一籌,有他陪著朕,你便不必擔心了。你放心,一旦敵寇攻入寺中,朕一定會與昶兒趕去垂恩宮與你匯合。”

言訖,他稍一擡手,止住了田澤的話,負手而立,聲聲鏗鏘:“程燁。”

“末將在。”

“朕命你立刻護送太子程旭及各宗室們前往垂恩宮暫避,若有敢違者,一律以忤逆罪論處!”

“是。”

他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天子,哪有什麽事能真的出乎他的預料?

他其實一直知道程昶想要什麽。

他想要公道。

數度殺伐浴血生還,他不甘心。

他枕戈待旦,是想讓所有害他的人血債血償。

可他實在太天真了,身在天家,哪有那麽多公道可言?

他今日|逼他殺子,一招自損三千引禍江東的連環計用得精彩,的確令人嘆為觀止。

可是呢,要真說程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也不盡然,他“生”不了,等著他的,只有“死地”。

今日陵王起兵,程昶算得到,昭元帝這麽一個穩治江山數十年的皇帝如何算不到?

既算得道,他就有後招。

否則今日來明隱寺,他為何只帶了程燁的翊衛司?最得他信任的歸德將軍宣稚呢?

因此大敵當前,他是一點也不懼的。

明嬰啊,什麽都做到極致了,可就是沒有兵,亂局之下,沒有兵就沒有勝算。

昭元帝想,便是那個理吧,明嬰這麽一個人,太厲害了,留他在皇權邊兒上喘著氣,無論誰坐龍椅都坐不安穩。旭兒德才兼備,將來一定是一任英主,唯一的缺點就是太仁太善,若明嬰真有爭位之心,他鬥不過的。

也罷,便算他帝王之心猜忌太盛,明嬰這個禍根,就由他這個做父親的為旭兒除去吧。

山下的旌旗遮天蔽日,眾兵將環抱撞木撞破山門的巨響猶如落在人的心上,敵寇如潮水一般沿著石階要湧入寺中,與迎敵的翊衛司禁衛廝殺在一起,到處都是殘肢斷首,血腥味沖天而起,在佛寺之間彌散開來。

昭元帝步出問賢台,看到的便是這一副如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他又看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程昶,以及他周遭那些願護在他身邊的人,昭元帝認出了其中兩人,一個是琮親王府宿台,一個是皇城司的羅伏。

人數倒是與他這個帝王身邊的侍衛相當。

去往垂恩宮的路只怕早已布下殺機,程昶看了一眼四周,於亂象中辨出一條或有生機的路,帶著人轉身便走。

昭元帝神情寡淡地移開目光,懶得派人追,只吩咐:“給宣稚帶話吧。”

“務必斬殺於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