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第3/5頁)

這次回來……已經快一個月了。

病房的門被推開,進來兩名護士,看到程昶正坐在病床邊看手機,有點意外:“已經起了?”

程昶有點恍惚,反應過來看了眼時間,四點半,該準備手術了。

他這才意識到李教授是熬夜幫他破解的古文字,發了條感謝短信,拿著手機又出了會兒神,直到護士過來備皮,才鬼使神差地問了句:“我這手術,死亡率高嗎?”

護士以為他是術前緊張,笑道:“張醫生是中山醫院的專家,她的技術,你還不放心?放輕松,沒事兒的。”

程昶沉默一會兒,拿著手機又編輯了兩條短信,想了想,設置了定時發送,然後親自把手機鎖進儲物櫃裏,換了手術服,消了毒,這才躺到手術床上。

賀月南、老和尚、段明成還有何莧都過來了,幾人一起把他送到手術區的長廊外,說了幾句加油打氣的話,看著他進了手術室。

無影燈很亮,但不算刺眼,麻醉醫生準備注射麻藥的時候,跟程昶聊天:“帶了東西進來?”

“是,一顆珠子,一直貼身帶著,不能離身。”

一旁的張醫生笑著說:“不能離也要離一會兒了,幫你收進櫥櫃裏,一會兒你手術完了,幫你拿出去。”

麻藥注射入靜脈,帶來一股沉沉的脹感,程昶失去知覺,很快閉上眼。

……

“三公子,你在哪兒?”

四下水霧浮蕩,迷蒙中傳來一聲呼喊,程昶睜眼朝四周看去,發現自己竟在東海的漁村。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知道這只是夢境,卻真實得像正發生一般。

水霧退去些許,四周的景致逐漸清晰起來,周遭有往來的人,村落裏炊煙裊裊升起。

可是他看得見別人,別人卻看不見他。

“這位大嬸,請問您見過這個人嗎?”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程昶驀地望去,雲浠穿著校尉服,拿著一副畫,站在一戶人家前打聽他的下落,孫海平就跟在她身邊。

這是……他在白雲寺落崖後,所遺失的的那幾個月?

那時雲浠剛升了校尉,帶著張大虎、孫海平,還有衙門裏的幾個衙差四處尋他。

“沒見過。”

“勞煩您在仔細瞧瞧,他個頭大概這麽高,可能受了傷。”

“你這畫……是照著菩薩畫的吧?咱們這小村小落的,幾曾見過長成這樣的。”

……

周圍水霧漸漸變濃,直到遮去程昶的視野。程昶在濃霧裏辨不清方向,摸索著前行數步,霧氣又逐漸變深,化作模糊不清的夜色。

程昶在暗夜裏看到雲浠的身影。

她背著一個竹畫筒,神情黯然地往府衙走。

這是……揚州府衙?

雲浠走到府衙內院,正要推院門,暗夜中,亮起一點火光,田泗的聲音傳來:“阿汀,你、你回來了?”

夜很沉,雲浠的聲音也茫茫:“回來了。”

“怎麽樣?”田泗問。

雲浠沒答,她在夜色中孤單而立,這麽看過去,不過一個朦朧單薄的影。

“沒、沒事兒,阿汀。”田泗安慰她。

隔了許久,雲浠“嗯”了聲,“對,沒事兒,反正我們還要在揚州待兩日。過兩日驚蟄,揚州要祭山神,那天人多,我再去問問。”

山遠水長,她總是要找到他的。

雲浠想到這裏,回了屋,掩上門。

夜色被掩在門外,連帶著府衙,樓閣,也在愈來愈濃的暗夜裏淪為一片模糊不清的虛影。

……

耳邊傳來禮炮聲,似乎有哪家在辦喜事。

“將軍,臨安尹家公子娶妻,府尹大人留您在臨安多住幾日,您看……”

雲浠想了一下:“好,臨安附近的幾個鎮子我還沒去過,這幾日過去看一眼。“

也能……打聽打聽他的下落。

禮炮激起的煙子好不容易褪去了,程昶看到雲浠立在巷口的身影,巷子裏正在迎親,喜轎在府門口停駐,新郎官滿臉悅色,從喜轎裏迎下新娘,一旁的禮官高唱:“望安三年,天下承平,今臨安尹家四公子迎娶……”

望安三年?

他走的時候,田澤尚沒有繼位,也就是說,眼下已是他離開後的第三年了?

日光和煦溫柔,不時起了風,這一定是一樁美滿的姻緣,府門前人人臉上皆是真摯的笑容,滿世界都熱熱鬧鬧的,而雲浠一個人立在巷子口看著,見別人笑,她也彎起嘴角跟著笑了笑,然而她的笑意很快消失,沒入眸底的一片深靜裏。

這些俗世歡喜,於如今的她而言,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

他曾經說要娶她,還沒來得及娶她。

雲浠站在巷子口,看著新郎在一片歡聲背著新娘入了府,折轉身,往巷末等著自己的馬兒走去。

臨安附近的鎮子有四個還是六個來著?罷了,不管了,總之日子還長,一個一個找過去,如果沒找著,那就換一個地方,總之天涯還長,海角尚遠,走上一生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