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 尾聲

“賀老師、廖老師——”

下午雨剛停,梧桐鎮希望小學外,傳來“滴”的一聲汽車長鳴,陸溪等在校門口,見段明成的車已停在山下了,跑回教學樓前高喊一聲。

“來了!”廖卓應道,跟賀月南一起催著四名學生出了校門。幾人很快下了山,坐上段明成的車,往杭州駛去。

“忙著呢?”段明成看了後視鏡一眼,廖卓與賀月南滿頭是汗。

“可不,剛考完試,卷子還沒改完,上午鄰鎮又過來一群孩子借書,我跟廖老師還要一個一個登記。”

段明成笑了一下:“期末考試?”

他看著後座瘦小的小女孩兒,“溪溪考得好不好?”

陸溪沒答,後座幾個孩子爭著說:“一定好!”

“就是,她最近每回都全班第一!”

段明成點頭笑道:“挺好,你程老師要是知道這事兒,肯定高興,待會兒到了十裏亭,你自己跟他說。”

十裏亭是杭州郊外的墓園,名字起得挺有詩意,送君十裏,似乎人並沒有逝去,只是遠行了而已。

兩個月前,程昶忽然在病房失蹤,段明成他們幾個找他都快找瘋了。

後來醫院修好了監控,才發現竟然是程昶自己揭了氧氣罩,拔了身上的導管。

但病房的監控儀數據也僅僅恢復到程昶拔出導管的瞬間,至於他究竟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

程昶的主治醫生說,程昶當時正值術後危險期,擅自離開特護病房,生存概率很低,後來查監測儀的記錄,也發現一組心跳歸零的數據。

程昶此前就有中度到重度的抑郁傾向,手術前一晚忽然立遺囑,術前還發了類似遺言的短信,醫院這邊斷定程昶已經去世。

段明成與何莧廖卓幾人仍不放棄,報了失蹤,又堅持找了一個來月,可程昶就像憑空蒸發似的,絲毫不見蹤影。

後來還是老和尚與賀月南又來了杭州一回,說:“別找了,他這麽久不回來,應該是不會回來了,給他修個墓吧。”

修個墓,萬一他真沒了,也好有個歸途。

萬物皆有靈,咱們有什麽話,便到墓前跟他說。

段明成與何莧要忙程昶遺囑的事,程昶的墓地還是賀月南幫忙找的,何莧處理好程昶的資產,第一時間便撥了一大筆錢給老和尚,讓他修繕自己的廟,剩下的當善款捐給佛寺,誰知老和尚得知程昶的遺願,居然沒怎麽要,留下三千塊給自己的破廟裝了個空調,余下的原封不動轉了回來,他說他平安符賣得好,不差錢,這些錢拿去多資助幾個孩子。

“我徒弟徒孫呢?”賀月南問。

段明成道:“我這車就七座,載不了,何莧去接他們。”

想起賀月南的徒弟徒孫是老和尚跟一個叫豆子的小和尚,段明成不由笑了笑:“你們師門這輩分挺亂啊。”

賀月南扶了下眼鏡,十分嚴肅:“我們師門都是按照資質悟性排輩分。”

段明成笑道:“是,像您這樣的高人都是大隱隱於市。”

車子開到杭州城郊的十裏亭墓園,何莧與老和尚他們也剛到。

八月中,天氣已不怎麽熱了,空氣裏飄著桂花香,到墓園來拜祭的人一般來得早,到了傍晚這個點兒,基本已沒什麽人了,但老和尚此前非說他算過時辰,一定要在黃昏時分來看程昶最好。

段明成和何莧停車去了,幾個孩子都是受程昶資助的貧困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忍住新鮮勁兒,跟著廖老師一起沉默寡言地往園中走。

遠天霞色微露,賀月南帶著徒弟徒孫綴在最末,看著漸漸附上雲端的彤彩,忽然道:“你說,他現在在幹什麽?”

“誰知道呢。”老和尚道,“社畜吧。在現代是社畜,去了那邊,還是社畜。”

一旁的豆子聽了這話道:“程先生長得好,無論到了哪裏都吃得開。”

“他這麽會以貌取人是受你影響?”賀月南非常不悅,指著小徒弟問老和尚。

老和尚罵小徒弟:“你懂什麽,你才見過他幾回,就知道他長得帥?”

“樣貌英俊的人,哪怕只見過一回,也會令人記憶尤深。”小徒弟道,頓了頓,“反之,有的人見過百回,也不過是蕓蕓眾生一張臉孔。”

小徒弟這話本來意無所知,賀月南聽後,還是覺得受了傷,捂住心口,不說話了,老和尚連忙安撫他:“帥有什麽用?太帥沒朋友,你願意跟帥哥做朋友嗎?”

“不願意,我拒絕,肯定不行。”

“這就對了,他現在一定沒朋友!”

夕陽的光漸盛,在天地氤氳開來,黃昏燦烈,逢魔已至,異世在這一刻忽然相通。

臨安城,留別園。

“小王爺,衛大人過兩天路過臨安,打算找您吃酒。”孫海平遞來一封私函。

“行。”程昶一笑,“他辭了官,倒是清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