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岑英子在國外求學近十年,中途換過專業,總算在自己感興趣的服裝設計領域紮根,畢業前就簽了國內知名的時尚品牌,年薪保底百萬,也算是風光海歸。

她回來第一天就火急火燎約了一家古風式火鍋店跟她見面。

程安好一進去就看到岑小姐穿著一件拉風的薄荷綠風衣外套,時尚感十足,精致的妝容襯得她愈發美艷動人。

從她進去起,岑英子眼神粘她身上,最後落在她無名指上。

“程安好,你真一聲不吭地嫁了?許太太?”

程安好從容地點頭,熟練地往火鍋裏加了岑英子最愛吃的幾樣菜。

岑英子靠在沙發上,嘆口氣,情緒復雜,她不知道該為她高興還是心酸。

“程安好,我真挺佩服你的,你對自己夠狠,尤其是感情方面。”岑英子霸氣地幹了一小杯酒。

“英子,我的底細你最清楚,就別打趣我了。”

岑英子神色微動,緊張又期待地問:“你跟他說過以前的事嗎?”

程安好搖頭。

“我們是相親遇到的。”

“過去的事都是我單方面的想法,我不想告訴他,讓他因為愧疚或其他改變對我的看法。”

“現在這樣挺好,他能開始認識我,我也能重新認識他。”

“英子,我想你替我保密。”

岑英子跟許箴言是三年的高中同班同學,多少會有聯系。

岑英子毫不客氣地對她翻了個白眼,辣鍋裏的一口毛肚入肚,不知不覺辣出了眼淚。

“程安好,你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還死倔。”

“人對你有感情嗎你就跟人結婚,不怕到時候被傷得遍體鱗傷,連哭都沒地方哭。”

“.…..”

程安好笑著給她開了一瓶豆奶,解辣,終究沒說什麽。

那時誰也不知道,一向毒舌的岑英子,會一語成讖。

一頓飯吃完,程安好還很清醒,岑英子已經喝得找不著北了。

她把她送上出租車的時候,岑英子還扯著她的手臂,嘴裏斷斷續續說著:“安好,你還記得那年的化學競賽嗎?”

程安好以為她是醉糊塗了開始回憶青春,敷衍地點了下頭。

“姑奶奶,咱們先上車好不好?”

岑英子拼命搖頭,眨眨眼,堅持不懈地繼續問:“安好,你說,如果那年你化學競賽拿了獎,跟許箴言一起保送去了B大,會不會結果不一樣?”

你不會悲慘地經歷復讀,單相思了十年。

程安好眼神一滯,以為她在說胡話,沒當真。

終於把她送上了車,結果她按開車窗,伸手,死死抓住她手臂。

“安好,如果……”

程安好以為她要說道別的話,耐心等著,結果,她說一半收回了手,整個人蔫著窩在後座。

岑英子拽著她最後一絲清醒,把要說的話吞進肚子裏。這件事,她得確認後再考慮要不要告訴她。

***

一晃,到了五月,路邊的香樟結滿了盛夏的果實。

周末是五一小長假,周五晚上睡覺前他告訴她,周六他要飛一趟B市,他們高中每年都有同學聚會,一起吃頓飯,結伴去學校看望老師,一幫學生時代的兄弟姐妹敘敘舊,他們班同學感情一直不錯,這是推脫不了已成習慣的傳統。

同學會帶家屬也是見怪不怪,從前只有他給別人發紅包的份,這次他特意問她想不想去。

程安好垂眼,眼睫顫了顫,推開了他抓她手臂的手。

“明天我要去實驗室,可能沒有時間。”

“如果你還有空記得去看看爸媽,替我給他們問好。”

他點頭,眼裏稍許失落一晃而過,但還是順從她的想法,把床頭燈關了,默默背過身閉眼睡覺。

他的背影對著她,難得讓她看出幾分刻意和孩子氣的疏遠不忿,程安好無奈地笑了。

第二天,他早上六點起床準備出發,他動作很輕,怕打擾她,但她還是在大門關上的瞬間睜開了眼。

她一夜沒有睡幾個小時。

他的邀請讓她心動,這是多年之後,她能同他一起走向那段酸澀的青春往事的最好機會。

很多年前的程安好,曾經幻想著未來與他比肩,在那個裝滿了悲傷與辛酸的校園,打碎她曾經卑怯模樣,驕傲而自信地對他說一句:“許箴言,我是坐在你後面第四排的程安好。”

可最後,她還是放棄了。

多年的情感是屬於她一個人珍窖,埋了名為暗戀的醇酒,日久彌香,淺斟帶澀。她不想他恣意明朗的年少時光被她強行置入插曲,她已經用婚姻把自己緊緊與他捆綁在一起,而感情,是她最不想算計。

所以她寧願一直當他過去記憶裏沒有名字的路人甲。

她出門時是早上八點,在地鐵上刷朋友圈時,看到了蘇溫爾新發的一條動態。

蘇溫爾:久違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