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東嶺素月(第3/7頁)

上官透耐心聽他說,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先留在這裏,我們一起商量對策。”

“時間不多,我有事要先走。”

豐涉匆匆走到門口,卻聽到雪芝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怎麽這麽快便要走了?”

回頭一看,她正抱著兩個兒子,笑盈盈地望著他:“不多坐一會兒嗎?看看你的兩個侄兒呀。”

“侄兒?”豐涉愣了愣,“已經出生了?”

雪芝點點頭。豐涉走過去,輕輕接過適兒,適兒卻緊捉住他的衣襟,渾身緊繃。雪芝忙解釋說他離開父母會緊張,但不會哭。上官透道:“豐公子,發現了嗎,人出生時總是握緊雙拳,撤瑟時又總是松開雙手。”

“喲,很有經驗嘛?”雪芝用手肘撞了撞他。

上官透不理她。豐涉看著適兒兩只小小的包子拳頭,輕聲道:“倘若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我不會做那麽多喪盡天良之事。”

雪芝和上官透互望一眼,不知如何接話。雪芝道:“小涉,你遇到了什麽事?”

豐涉將孩子放回雪芝的懷中。糊裏糊塗地活了這麽多年,他第一次看清自己,也第一次有了非常想要做的事。他道:“芝芝,可還記得你答應過,要替我做兩件事,還欠我一件。”

“說吧,但不許敲我竹杠啊。”

豐涉把腰間的葫蘆取下來,遞給雪芝:“這個你收下。”

雪芝莫名其妙地接過葫蘆:“然後呢?”

“沒了。”

“就是收下這個?”

“嗯。”

豐涉轉身走了兩步,停下來,從腰間掏出匕首,將頭發右側的幾根小辮子全部裁下來,拿給雪芝:“這個你也收下。”

雪芝又莫名其妙地接過。她和上官透面面相覷,卻如何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豐涉只說自己要重新做人,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他們也不便多問,便由他去。直至晚膳時間,雪芝才察覺情況不對,料想豐涉去找了豐城,便扔下筷子,拿了武器,不顧上官透阻攔,出去找豐涉。

華山西峰,清風徐徐,天地修且廣。蒼天古木上懸著一輪明月,月下山脈峰巒起伏,懸崖深不見底。在弟子的帶領下,豐涉來到此地。坐在古木下乘涼的,是他的親叔叔豐城。豐城手中握著未出鞘的寶劍,身後放著一個巨大的棺木。聽聞腳步聲,豐城擦拭著劍鞘,頭也不擡:“我還沒來得及找你,你倒是又一次自個兒送上門。說說,你今日又有何目的?”

“決鬥。”

“哦,決鬥。怎麽個決鬥法?”

“死鬥。”

“很好!這是你說的!”豐城猛然站起,一腳踹開棺蓋,“今天,我便要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全喂給我兒子吃!”

豐涉咬牙切齒,面露兇色:“你殺我父母,斷我筋骨,要被千刀萬剮的人是你!”

刹那間,倆人的長劍同時出鞘。碧華冰冷,狂風呼嘯,高山上只剩倆人漆黑的身影,陰寒閃爍的劍光,囤積西峰的白雲曾阿,以及白雲掩蓋的萬丈深淵。

華山山腳,上官透和雪芝策馬而上。雪芝坐在後面,緊摟住上官透的腰,長長的大衣在風中翻卷。忽然,一個人影躥到前方的道路上。上官透收住韁繩,青驄嘶鳴。一名女子站在淡若流水的月光中,她慢慢轉過頭,對著兩個人淺笑道:“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的好。豐涉今天死定了,何必再搭上兩條性命?”

“柳畫?”雪芝和上官透異口同聲道。

黑夜宵月下,柳畫抿了抿唇,紅唇似血制的胭脂:“我不過好心提點,你們若是不信,便前去送死好了。”說罷她優雅地欠身,閃入樹林。

柳畫會出現在此處很是奇怪,但他們卻沒有猶豫,以最快之速趕上山,雖有不少人阻攔,但一看是上官透都不再多說。抵達西峰時,豐涉和豐城還在決鬥。豐涉受了重傷,連續數次被打倒在地。他的武功遠不及豐城,從頭至尾,也只是在靠滿腔仇恨拼命。起碼,他還活著。雪芝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她高呼一聲:“住手!”但豐城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雪芝正準備沖上去,卻被上官透攔住。

“我去。”

他朝那倆人跑去,可是才走了幾步,一個高大的黑影便擋在他面前。然後,這人擊了他一掌。雪芝看得很清楚,那人並未使出大力。她也是第一次看見,上官透被人一掌打倒。不僅如此,他跌倒在地,還向後滑了一段。他不可置信地捂著胸口,有鮮血湧上咽喉,卻被他憋住,硬吞回去。狂風搖亂了古木的枝葉,沙沙作響。同一時間,豐涉被豐城一腳踹到懸崖邊緣。石塊順懸崖滾下。

黑衣人往上官透身邊走了幾步,背對著豐城道:“攪亂的人來了,速戰速決。”

雪芝怔怔地看著那黑衣人。這聲音她是記得的——在華山,在豐城的密室中!那個說話男女難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