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日的百禧樓可謂是熱鬧非凡。

舒清嫵一路行至百禧樓時,已經能聽到裏面隱約傳來的笑音。

她耳朵很好,清晰聽到寧嬪淩雅柔爽朗的笑聲,便知道她今日又早早到了。

舒清嫵剛到門廊時,就有個管事姑姑迎上前來:“給舒才人請安,才人小年吉祥。”

舒清嫵點點頭,讓雲霧伺候她脫下狐裘鬥篷,然後便問:“都有哪位娘娘到了?”

她也算是“正得寵”,所以宮中的宮人都比往日裏要恭敬幾分,但凡問話也回得很是周全。

管事姑姑行禮道:“回稟小主,寧嬪娘娘、馮昭儀、齊婕妤和駱選侍都已經到了。”

雲霧打賞了荷包,舒清嫵理了理衣裳褶皺,便一步踏入花廳之中。

擡頭便看到一身嫩黃雲羅的寧嬪淩雅柔坐在主位上,她今日可謂是明媚照人,頭上一對迎春花團簪襯得她膚白貌美,很是出塵。

舒清嫵忙過去給她們見禮,然後便陪坐在馮秋月身側。

寧嬪淩雅柔是個比較利落的人,她也不是很喜歡說寒暄話,見她今日打扮樸素,倒是有些意味深長:“還是舒妹妹顏色好,什麽樣的衣裳穿你身上都是極好看的,那些外在之物倒是不怎麽打緊。”

舒清嫵抿嘴笑笑:“娘娘謬贊,娘娘才是天人之姿,臣妾望塵莫及。”

她這馬屁拍的,是個人就能聽出來,可寧嬪卻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人,還怪有趣的。”

兩人正氣氛愉悅地說著話,就聽邊上傳來齊夏菡輕微的咳嗽聲。

舒清嫵看過去,只能看到這位體弱多病的齊婕妤用帕子捂著嘴,坐在那病懨懨地咳嗽。

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瘦弱,臉似只有巴掌大,身上的禮服雖是水紅顏色的,可卻一點都沒襯托出什麽好氣色來,反而顯得過分隆重和怪異。

那禮服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裁的,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很不像樣子。

大抵因為久病的緣故,她的發色枯枯黃黃,很不好看,所以今日只她戴了一頂義發做的發冠,也算勉強還能看的過去。

按理說這樣的身子骨是入不了宮的,不過她出身勛貴,祖上是隨著高祖皇帝南征北戰的振國將軍,家裏世代英烈,到了她這一代將軍府雖已沒落,可陛下還是要給老臣們榮光。

無奈將軍府的男丁皆是扶不起的阿鬥,而唯一的女兒卻是個病秧子,權衡之下,還是讓她進了宮,就當是宮裏多養一個病人罷了。

齊婕妤便是這般羸弱惹人憐愛也就罷了,可她的性子卻偏偏異常的悲天憐人,舒清嫵每次跟她說話都覺得難受,所以除非這樣的場面,輕易不怎麽跟她聊天。

現在她在那咳嗽,大家自然要問一問的。

“婕妤娘娘,上回給太後娘娘請安聽聞您病了,如今可是好些?”舒清嫵關心道。

齊婕妤松開帕子,露出蠟黃的小臉:“好不了了,我這身子大家也都知道,哪裏有什麽好不好的,苟延殘喘地活著便罷了。”

舒清嫵頓了頓,繼續道:“宮裏太醫都是國手,定能治好婕妤娘娘的。”

齊婕妤哀傷地嘆了口氣:“這日升日落,潮起潮落,人生自有定數,我如此而來,將來怕也是要如此而去,也就不求什麽康復長壽。”

舒清嫵:“……”

這天真的沒法聊,三句話就說自己要死,這可怎麽接?

索性寧嬪也不愛聽她在那悲春傷秋的,端起茶杯就說:“吃茶,吃茶,今日是千陽毛尖,味道甘苦,很是得宜。”

這一回,就輪不到舒清嫵拍馬屁了。

馮秋月搶著說:“寧嬪娘娘好品味,這茶臣妾也是品過,卻品不出這許多內容。”

這次換寧嬪沉默了。

舒清嫵低頭喝了口茶,余光看到駱安寧正在小心翼翼看著自己,便沖她舉了舉手裏的茶杯。

駱安寧羞澀笑笑,也同她舉杯回禮。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舒清嫵低頭撫了撫衣擺,準備一會兒站起來行禮。

果然,一陣熏風拂來,兩個宮裝麗人聯袂進了花廳中。

走在前面略高一些的自然是端嬪張采荷,後面小巧秀氣的則是惠嬪譚淑慧。

兩人這麽一來,寧嬪便起身迎上去,其余嬪妃也都跟在後面,好一通行禮。

舒清嫵剛被叫起,就感受到一股視線刺在她身上,在她的衣裙上上下看過,然後才收了回去。

舒清嫵淺淺勾起唇角,低頭坐回椅中,只聽三位嬪娘娘在那寒暄。

大抵是今日宮宴的主辦,張采荷的聲音很是有些高昂,她本就是個大嗓門,這麽一說起話來,聲音便在整個花廳裏回響,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舒清嫵就聽她道:“今日特地準備了幾折南調,寧嬪妹妹準喜歡。”

淩雅柔也跟著歡喜:“那就太好了,我最愛聽這個,多謝端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