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們兩個在這說話,原本聲音並不算大,主位上的皇帝和太後應當是聽不見的。
倒是張采荷耳朵靈,立即就望了過來。
“怎麽回事?”張采荷皺眉問。
因譚淑慧說的那件事,讓張采荷心裏對舒清嫵多有不喜,總覺得她行為辦事很不妥貼,加上前幾日請安時還故意頂撞自己和姑母,她更是覺得有被冒犯。
這種冒犯,源自於對方最近的恩寵,也源自於對方低微的身份。
從小到大,姑母都告訴她將來她會是表哥的皇後,會是他的妻子,可以替他執掌六宮,替他扶育子女。
這種自覺,時刻影響著她的判斷,也影響著她的內心。
所以此刻,她不自覺就開口訓斥道:“大殿之中,如何做竊竊私語的模樣。”
端嬪娘娘開了口,舒清嫵和馮秋月就不好再坐下去。
兩人起身一起跪拜,馮秋月搶先開口:“端嬪娘娘,恕臣妾直言,剛臣妾余光所見,舒才人竟是比臣妾多了一盅湯羹,因實在有些疑惑,故而有此一問。”
舒清嫵垂下眼眸,這湯是怎麽回事,她一想就能想明白。
定是譚淑慧借著張采荷的手,故意讓她成為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張采荷應當是不知情的,她也慣不喜這般陰私事。
所以,張采荷此刻略有些疑惑,她道:“不可能,今日的宴席單子是本宮親自過目的,你們全部遵循定例,禦膳房不敢有絲毫錯處。”
這原本不過是小事一樁,旁人不說,自然不會有人發現,但馮秋月這麽一宣揚,眾人的目光就紮在了舒清嫵身上。
舒清嫵心裏覺得好笑,卻是緊緊抿了抿嘴角:“娘娘明鑒,臣妾委屈,什麽都不知。”
端嬪的眉頭更是緊鎖:“什麽叫你不知,難道還是本宮故意擡舉你不成?”
她們這一鬧,大殿裏陡然一靜,不知何時歌舞都停了,只剩下眾人的喘息聲。
舒清嫵心裏數著數,等到數到九的時候,就聽太後突然開口:“怎麽回事!過節家宴,你們這鬧成什麽樣子?”
太後一發話,所有人都起身跪了下來。
端嬪委屈極了,這幾日的煩悶全都往眼底湧去,一時間竟是淚盈於睫。
“太後娘娘,請您給臣妾做主,剛馮昭儀竟是意有所指,點名道姓詆毀臣妾,言辭之間竟說臣妾特地照顧舒才人,特地給她行方便。”
舒清嫵這麽一聽,簡直要給張采荷喝彩。
這麽多年,她頭一次聽張采荷這麽調理清晰地說話,言談舉止竟是絲毫不輸給譚淑慧。
果然她這麽一說,眾人的目光就又移到馮秋月身上。
馮秋月臉色驟變,忙給太後與皇帝行大禮:“太後明鑒,陛下明鑒,臣妾只是好奇舒才人為何會多一道湯,並未有質疑端嬪娘娘的意思。”
她說完話,整個人就縮到一邊,仿佛想要擺脫眾人的視線。
舒清嫵低著頭,抿著嘴,瞧著也是委屈極了的。
太後皺皺眉,扭頭看了一眼似乎漠不關心的皇帝陛下,見他依舊慢條斯理在邊上喝茶,不由清了清喉嚨。
“皇兒,你如何看?”太後問。
蕭錦琛放下金鑲玉茶碗,雙手交握平放在膝上,往後松松靠住椅背。
他淺淺擡起頭,那張斯文俊秀的英俊容顏就映入諸位嬪妃的眼眸中,只那雙悠然無波的深黑色眸子閃著細碎的光,仿佛深夜裏最亮的繁星。
“後宮事朕也不知,母後且看著辦便是了。”
太後心中一喜,知道他這是不打算插手,於是便對身邊的元蘭芳道:“去叫人把舒才人的湯撤了。”
說罷,她低頭對端嬪道:“你也是好心,不過就是禦膳房出了岔子,百禧樓的姑姑辦事不力,你直說便是了,既無多大的事,便也就簡單罰一罰,如此揭過吧。”
張采荷還想再說什麽,擡頭就看張太後看著她微微敲了敲椅背,她頓時就住了嘴,彎腰行禮道:“是,太後娘娘慈祥。”
太後笑眯眯看著眾人:“好了,今日是小年夜,大家夥兒高興些,不要為這些小事鬧不愉快,樂坊繼續吧。”
舞姬們循著復又響起的絲竹聲翩翩起舞,宮妃們被宮人扶著陸續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舒清嫵倒是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垂眸沉思片刻,突然就被身邊的宮人推了一把,一個站不穩,就撞到了身後正端著那碗熱湯的小宮人。
這下可好,只聽嘩啦啦一聲,她胳膊上一片熱意,香濃的雞湯味道飄散出來,一下子又打破了百禧樓遲來的“平靜”。
舒清嫵卻是松了口氣:原來等在這裏呢。
大抵是因為雞湯已經放涼,並不如剛才溫熱,也可能是冬日衣著厚重,舒清嫵並不覺得雞湯滾燙,她自己應當是沒有受傷的。
不過,該裝樣子就得裝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