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太爺平地驚雷般的一句話,把姜桃再次炸懵。

趙氏和周氏因為太過高興,假哭聲戛然而止,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看著很是滑稽。

“大全,快陪人去請媒婆,就請咱們村口姓錢的那家!”趙氏怕沈時恩不認識路,催促著趙大全幫忙。

周氏已經往門邊竄去了,說去把姜大和姜二都找回來,全家一起見證這大事才好。

姜老太爺又說今日這事匆忙,估計沈家兄弟也沒帶著銀錢出來,讓老太太去屋裏取銀子。

老太太看著面色發白、雙眼緊閉的寶貝孫子,半點兒都不帶猶豫就取錢去了。

一家子都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姜桃也回過神來,她覺得還是先把事情解釋清楚吧。她確實是覺得她這恩公是很不錯的成婚人選,但人家沒表態啊!這種事總不好強求的!

“慢著!”搶先一步說話的卻不是姜桃,而是沈時恩。

姜家人都站住腳,齊齊看向沈時恩。

沈時恩只道:“我有話想和姜姑娘說。”

姜桃心說來了來了,果然她這恩公是不願意的。但他為人也確實好,想來是不忍心讓她在人前丟醜,所以才想單獨拒絕她。

果然是她親自認證過的好人。

但也不知道怎麽的,姜桃這心尖尖像被人掐了一把似的,倒也不是疼,就是泛著酸麻,渾叫人不舒服。

兩人都是要定親的人了,姜老太爺自然應允了他們單獨相處。

沈時恩就打了布簾子,率先出了屋。

姜桃垂著腦袋,小媳婦似的蔫蔫地跟在了後頭。

姜桃還在心裏告訴自己呢,今天的事情本是她闖出來的禍,恩公是無辜的,一會兒便是他惱了,說了不好聽的話,她也不能回嘴,得記著人的好!

兩人走到了院子裏的角落,沈時恩才開口道:“今天的事太過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姜桃盯著腳尖忙不叠點頭。確實確實,她到現在也懵著呢。

“我本無意說親,今天不是來相看的,本是陪著我弟弟小南來的。”

啊,原來恩公竟連說親的想法都沒有。還是怪她,怪她。

“但事已至此……”沈時恩頓了頓。

事已至此,爛攤子就讓我自己來承擔吧,姜桃默默握拳。

“事已至此,我有一件是不能瞞你。我曾經在京城定過親,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好的好的。姜桃仍舊腦內思緒紛飛,到了這會兒還一句話都沒說呢。但是聽著聽著就不對勁了,怎麽恩公又扯到這些上頭了,她哪裏來的資格介意啊?她終於擡起了頭,呆呆地看著他。

沈時恩也有些緊張地等著她的反應,見她只望著自己不說話,他有些著急地解釋道:“我和那位姑娘只有過一面之緣,連她的閨名都不知曉。雖然談不上什麽感情,但我對她心中有愧。”

提到舊事,想到了那打過一個照面的未婚妻,更想到了從前京城的那些事,沈時恩有些難受地閉上了眼。

他們沈氏族人,自問一生俯仰無愧天地,家裏被扣上的謀逆罪名更是無稽之談,但唯獨對不起的,就是他那個只見了一面的未婚妻子。

那時說親的時候,他不過十八九的年紀,日常都混跡在軍營裏,卻冷不丁地被長姐一道鳳令捉回了京城,非要給他定下一門親事。

他本是不願意的,說兄長還未成親呢,哪裏就急著給他成家了。

他長姐就說就是因為兄長早些年也說不急不急的,一直耽誤到了二十出頭,好人家的姑娘都被別人相走了。他身為家裏的幺子,可不能再重蹈覆轍。

沈時恩腹誹兄長那樣的樣貌品性,哪裏就會說不上親?不過就是兄長年紀大了,主意也大了,敢不聽長姐的話了,哪裏像他,因為母親生他的時候沒了,打小就是長姐帶大的,才不敢違逆長姐的意思。

沒幾天他長姐就給她安排了一次相看。

倒也不像這次那樣這麽光明正大,而是借著他們姨母——也就是安國公夫人的名義,在湖邊的畫舫上辦了一場春日宴。他則和長姐在旁邊搭乘一條輕舟隔地遠遠地看。

沈時恩還記得那日春光大好,太陽暖融融地照著人,連岸邊的積雪都薄了幾分。

他躺在甲板上曬太陽,遠遠地看著那些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姿態端方的貴女,覺得無趣極了。

她長姐看他懶懶的,氣得拿扇子敲他的腦殼。

他正配合地哎哎叫痛,長姐卻忽然停了手,眼睛發亮地看著岸邊道:“哎!岸邊那不是蘇大家!”

沈時恩哪裏認得什麽蘇大家,但是他長姐身邊的婢子卻也是認得的,跟著歡快地叫起來:“娘娘好眼力,那確實是蘇大家!”

隨後他長姐就讓人把船劃著靠向岸邊。

小船靠岸之後,沈時恩才看清了他長姐所說的蘇大家——一個樣貌普通的自梳婦人,身邊是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後頭還立著一個俏生生的裹著厚重銀鼠皮披風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