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時恩選中那位姜家姑娘之後,她長姐讓人查了那少女的為人品性,知道她除了身子羸弱了一些外並沒有其他什麽不足,便開始著手為他們安排——為了給那個姑娘做臉,他長姐特地讓人把她的繡品送到了太後娘娘面前。

太後娘娘見了果然心喜,說這繡品倒有幾分蘇大家的風範。

她長姐便解釋說這繡品的主人便是蘇大家的徒弟,寧北侯府家的大姑娘。

太後娘娘那也是人精子,聞弦音而知雅意,笑道:“哀家雖然沒見過那姑娘,但是她母親還在的時候,倒是見過一兩次,確實是個嫻靜知禮的,想來她的女兒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而且都說字如其人,哀家看這繡品也如其人,看著是個心思耿直豁達的好姑娘。這樣吧,哀家讓人送一些賞賜去,讓她有機會入宮謝賞,到時候咱們還好好同她說說話。”

他長姐應了下來,回頭就告訴他事情已經成了一半,茲等著太後娘娘的懿旨賜婚吧。

他也沒怎麽上心,樂得被解了禁足,帶著表弟和大外甥一通渾玩。

沒過幾天,卻看長姐氣哼哼地在殿裏摔了茶盞。

他問怎麽回事,他長姐道:“寧北侯府那個繼室真是好樣的,太後娘娘的人前腳剛去,後腳她就敢給她家大姑娘隨便說親。起初我還蒙在鼓裏呢,讓人要了大姑娘的庚帖後就沒見了動靜,著人去問她家大姑娘怎麽不進宮謝賞,這才知道那蠢婦目中無人,說她家大姑娘身子不好,又已是說親的人了,不好拋頭露面的,若是進宮謝恩、陪著娘娘們說話,她家二姑娘也是可以的。又說她家二姑娘是多了可心,日後也一定能成賢妻良母。我再讓人仔細一核對,寧北侯府送的那庚帖竟也不是大姑娘,而是那繼室親生的二姑娘的!如今京裏都傳遍了,說我屬意她家二姑娘當弟媳婦呢!真真氣煞我也!”

他長姐慣是講究儀態的,那次也是氣的狠了,罵了好一長串還不解恨,又對著沈時恩道:“你不急,這門親事既是你看中的,便跑不了,阿姐一定把你媳婦給你弄回來!”

沈時恩那會兒沉默了,他有些猶豫。前一夜皇帝連下十二道金令,把他的父親和兄長從戰場上急召回京。隱隱地,即便是他這個不諳朝堂之事的,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後來他說不然算了吧,眼下也不是定親的好時候,只先確保那姑娘不再受繼母欺負就好,反正她的繡品得了太後的賞識,讓太後再給她指一門好親事,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不必非得是他。

她長姐卻突然平靜下來,長長地嘆息道:“時恩,有些事情阿姐本是不願意和你說的。但你要知道你外甥大了,皇上他……他年紀大了。你聽阿姐的話,安心在京城成個家,才能安了皇上的心……”

沈時恩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他的親事,竟不只是他自己的私事,而是事關沈氏一門的榮辱。

他默許了長姐為他操作,幾乎沒有波瀾的,很快那只見了一面的姜家姑娘就成了他的未婚妻子。

可親事定下沒多久,他的父兄回到了京城,皇帝一道聖旨,給他們安上了謀逆的大罪,奪走了他們滿門的榮耀。

他被關進了死牢,沒有再見過家人一面,直到半年後才被蕭世南的父親替換出來。

安國公說時恩你走吧,走到我為你安排的地方當一個普通人,這樣你父親和兄姐在地下才能合上雙眼。

他當時只覺得胸口劇痛,神魂激蕩,連呼吸都快忘了。

離開京城之前,他拜托安國公去照看一下寧北侯府那位大姑娘,說她本是無辜,因為自己隨意的一句話才被牽扯其中,如今既他名義上已經死了,那門親事自然就此作罷。

安國公躊躇半晌才告訴他,那位姜姑娘早就在事發就被家人送進了城外的庵堂,沒多久那庵堂就起了一場詭異的大火,那姑娘屍首無存,早也去了地下。

此後的很多時候,沈時恩一直在想,自己一家功高蓋主,風頭太盛,惹得帝王猜忌,事出有因。可那少女做錯了什麽呢?她或許連和他定親的是誰都不知道,就那麽糊裏糊塗地丟了性命。

若是他當初沒有關注她、和長姐提起她,她雖然在繼母手底下過得艱辛卻也不用死。若是後頭她繼母給他定了別的親事,他沒有再堅持選她,她也不用死。

“她死了,因我而死。”所以沈時恩如是道。

“啊,這樣啊。”姜桃聽到這話就覺得自己莽撞了。她還以為是對方看她恩公惹上罪責才退的親,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令人傷懷的結局,“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沈時恩搖搖頭,示意無妨。

姜桃自覺說錯了話,氣勢更低了,輕聲道:“所以公子是告訴我你放不下那位姑娘,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