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冤家路窄

梁靖川動作微頓,沉默下來。

“怎麽了,你不會是在心裏質疑我水平不夠吧?”許昭意還以為他不領情,“我是監督又不是教你,再說我書法練了好多年,你別太過分啊。”

“不是。”梁靖川懶洋洋地靠了下墻,垂眸笑了笑,“我就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很難得,除了喝醉酒的時候。”

難得的認真,難得的溫柔。

講台上老徐已經大致分析完成績,完全不給人防備地加了作業,然後大手一揮,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大字:

【平時付出少,遲早去乞討。】

教室裏唉聲嘆氣連成一片,老徐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捧著小水杯悠哉悠哉地離開了。

老徐一走,壓低音量的交談到此為止。

許昭意會錯了意,低著頭從背包裏找作業記錄本,“梁同學你注意下自己的措辭,我平時對你明明也還行,少挑三揀四。”

說了兩句,她忍不住瞪他,“而且你非得提我的丟臉時刻嗎?那你前些天喝醉的時候,不也——”

不也掛我身上親完咬完了嘛。

聲音戛然而止,空氣中透著微妙的尷尬。許昭意噤了聲,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不管誰喝醉誰荒唐,最後都是她難為情。

“你提醒我了。”梁靖川湛黑的眼眸凝視著她,很輕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哦了聲,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長。

“什麽提醒你了?”許昭意微詫地擡眸。

說話間,雨後清涼的風掠過,卷著窗簾往人臉上刮。薄紗撩得許昭意心煩,她想撥開它,卻在擡手時被捉住了腕骨。

梁靖川就在此刻朝她傾身。

在窗簾的遮擋下和林立的層層新課本後,他低下頭,飛快地貼了下她的唇——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微熱的呼吸掠過面頰,沒帶多少念頭和情緒,很輕,也很短暫。

一觸即離。

許昭意瞳孔放大了瞬,大腦轟地一下,呼吸近乎窒住了,薄瘦的後背繃得筆直,從頭到腳的僵硬。

瘋了瘋了,死了死了。

教室裏還是亂糟糟的交談聲和抱怨聲,根本沒人注意窗簾被風掀起的兩秒鐘裏,發生了什麽。但許昭意還是被嚇得心跳加速,一下子話都說不出來。

“我就是想證明一下,我當時真的沒醉,”梁靖川壓低了嗓音,目光平靜了然,“我清醒的時候,也想吻你。”

“……”許昭意做了個深呼吸,在桌底踹了他下,“你現在的行為讓我想證明下,我清醒的時候,也敢揍你。”

太明目張膽了吧,早戀還想舞到眾人面前嗎?不對,這他媽還沒表白呢,就開始在檢討處分叫家長的邊緣瘋狂試探了。

真行,《琵琶行》都沒他行。

許昭意沒聲了。

就在梁靖川懷疑,許昭意已經惱到想跟自己過兩招的時候,她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

歷史老師在門口探了探頭,掃到黑板上的幾個大字,笑眯眯地抱著卷子走進來,“同學們,加幾張卷子,大家回去做做。”在此起彼伏的抗議聲裏,歷史老師在老徐的粉筆字下劃橫杠,紅色批注:

【符合歷史發展規律,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和趨勢。】

“別吧老師,我們是九門作業啊,您把自己作業乘個九看看,真的不少了!”

沉重的打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苟言笑的數學老師走進來。他連安慰學生情緒的話都懶得講,刷刷刷寫下作業,順便加粗批注:

【在一般情況下,努力和成績成正比例關系(記作努力∝成績)。】

教室裏徹底炸了。

“生氣了?”梁靖川斂眸,捉住了許昭意搭在桌洞邊的手,低了低嗓音,“不打算理我了?”

許昭意沒心思搭腔,低著頭飛快地抄作業布置。

筆尖摩擦紙頁,沙沙沙地書寫聲讓人心煩意亂。梁靖川也不惱,無聲一哂,略微松了手勁。

就在他松手的瞬間,許昭意反手握住了他。

梁靖川稍怔,擡了擡視線。

許昭意還是沒看他,面上依舊神色自若,抄寫的字跡工整秀氣,似乎沒受什麽影響。但她緊緊攥住他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按在了桌洞裏,一點一點,十指相扣。發絲掩映下,她的耳垂可疑地紅了。

她其實緊張得要命。

但她真的好想給他回應。

失措是真的,加速的心跳也是真的。那個不太合時宜的吻,就像碎石投湖,在心底泛起漣漪,綿延不絕,青澀也深刻。

梁靖川勾了勾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她,動作克制又繾綣。

他的小朋友,其實很溫柔。

不過藏在桌洞裏的牽手,只維持了幾分鐘。在期末考裏狠心扣卷面分的英語老師就站在門口,恨鐵不成鋼地把梁靖川叫了出去。

“梁靖川,拿著你的卷子來我辦公室,今天咱們好好聊聊你的卷面問題。”她的表情極其痛惜,語氣格外悲憤,仿佛她才是被扣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