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必承其重

許昭意不是沒跟梁靖川聊過出國留學的話題。閑聊的時候提過,沒明著問,但她基本確定他沒這樣的意圖。

有家學淵源的影響,梁靖川跟普通富二代不太一樣。梁老爺子戎馬半生,參加過戰爭,幹掉的北寇也數以百計,也縱橫政壇半生,對家國有情懷,並不希望自己兒孫留洋海外。雖然老人家有些固執,但沒生在那個年代,沒經歷過戰爭,也不該去評判老人家的想法。

而且就算梁靖川為她離開,這麽多材料和考試都沒準備,時間上來不及,根本不可行。

許昭意大腦嗡嗡的,各種事情混亂地擠在一起,有些走神。

教導主任跟鐘女士聊不到兩句,話題就開始往她早戀的事上繞,“許昭意同學還是挺讓人省心的,除了上次早戀的事,平時表現一直很優異……”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鐘女士面上的表情微凝,似笑非笑地晃了眼許昭意,眸色淡淡地,停頓了兩秒。

許昭意喉間發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甲掐入掌心。

然而想象中的疾風驟雨,並沒有來臨,辦公室內照舊風平浪靜。鐘女士沒驚、沒惱,也沒怒氣,轉頭繼續跟教導主任閑聊,自始至終優雅又得體,看不出什麽情緒。

許昭意松開手,捏得泛白的指骨關節漸漸恢復血色,但她始終懸著心。因為緊張和煩躁,她整個人像尊雕塑似的,後背繃得筆直,站到最後腳都有些發麻。

不知道怎麽出的辦公室,許昭意跟在鐘女士身後,實在受不了這種氛圍,低聲喊了句。

“媽。”

喊完她張了張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鐘女士轉過身,劈頭冷聲問了句,“他喜歡你什麽?”

許昭意頓住,半晌沒接上話。

“他喜歡你什麽?”鐘女士放緩了語氣,心平氣和地重問了遍。

“媽,”許昭意遲疑了好幾秒,才小心翼翼地回問,“您是不是想問,我喜歡他什麽?”

她以為自己母親氣昏了頭,連問題都問反了。

然而並不是。

“你喜歡他什麽,自己清楚就可以,你媽我不感興趣,也不想過多幹預。”鐘女士輕淡地看著她,倏地笑了聲,“但是他喜歡你什麽,我看你根本不清楚。”

許昭意眉心跳了跳,不安地感覺更甚。

放學鈴聲恰到好處的響起,割破了僵硬的氛圍。

“行了,你回去吧。”鐘女士語氣輕淡,似乎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這件事你好好考慮,等會考結束,我們再說。”

怎麽也沒料到的光景,她原以為母親會追問些什麽,或者劈頭蓋臉地罵自己一頓,然而既沒有追根究底,也沒有聲色俱厲——鐘女士就此打住了。

從頭到尾,鐘女士態度平靜,甚至算得上溫和。

事情似乎就這麽翻篇了,但難以言喻的情緒還橫著,讓人如鯁在喉,很難平心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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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內的人走得幹幹凈凈,白熾燈明晃晃的,這會兒是晚飯時間,連外面樓道都沒什麽動靜,格外的安靜和沉悶。許昭意回到座位,翻了翻手中的材料,還有兩份夏校申請表格和推薦信。

許昭意按了按太陽穴,實在不太想思考,但又沒心情考慮別的。

正心煩意亂,教室門口忽然傳來低而沉的嗓音。

“怎麽不去吃飯?”

梁靖川靠在教室門口,眸色冷然,身形頎長而挺拔,立體而沉冷的五官生出一種凜冽氣場,但整個人懶洋洋的,勾著點少年感。

沒料到他去而復返,許昭意身形頓了下。

她擡眸看他,順手摸了本書,慌亂地將那沓資料夾進去,面上還維持著平靜。

“我沒什麽胃口,想去透透氣。”許昭意輕咳了聲,說這話時,直接往外走去。

梁靖川沒太在意,全部的情緒和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就這麽被她拉出了教室。

頂樓天台的風微冷,裹挾著料峭的寒意,往人面上身上刮。

兩人間的沉默蔓延了很久。

許昭意心底亂得很,也沒主動找話題,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站了會兒。她偏過頭來,視線無聲地落在他面上。

“怎麽了?”梁靖川覺出她的反常來。

許昭意看著他,鬼使神差地交代了實話,“我就是想,抱抱你。”

她的心情實在算不得好。

想牽個手、想抱一下、想接個吻,想通過親密接觸緩解心底的不安,就像一只沒有歸屬的鳥,不知疲倦地飛了許久,孑然獨身,此刻只著急落向地面。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他很配合,伸手攏住她的腰身,想要圈她入懷。

但她主動送上來時,他的身形又頓住。

“你今天這麽主動,”梁靖川微微眯了下眼,自下而上打量過她,“是在釣魚嗎?”

釣魚?

哦,他說的是釣魚執法。

許昭意怔了怔,好氣又好笑地推了下他,“想什麽呢?都在一起了,我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