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4/5頁)

溫映寒估摸著這是他今晚不會過來了的意思,便命明夏替她卸去了金釵,換了件在寢殿中穿著的常服。

屋外起了風,靠近窗邊的燭影微微晃動了兩下,沉靜地燃燒著。蕓夏替她將門窗關好,又熄了兩盞燈,“娘娘今日累了,還是喝了藥早些休息吧。”

盛著墨色藥汁的瓷碗在小桌上放了多時了。溫映寒手中輕撚著家中先前給她遞進來的信件,“嗯,過會子就睡了,你們先下去吧。”

這是她下午回寢殿後叫明夏幫她翻出來的,信上的內容無疑是叫她在宮中想想辦法,在皇上面前替家裏求情。

纖長的指尖掃過上面的字跡,最終沉了沉,將信紙隨意折了放回到面前的信封裏,溫映寒望著桌角上熱氣氤氳的藥汁,還未飲下舌間便已泛起了苦意。

少喝一次,應該也不打緊。

她端了藥起身往窗邊的盆景旁走,一點藥汁將將要斟下去。就聽身後驀地傳來一道男聲。

“在做什麽?”

那聲音低沉醇厚,隱隱帶著些磁性,在這清冷的寒夜裏顯得格外好聽。

溫映寒手指一顫險些未拿住手中的瓷碗,她忙回頭望去,只見那人身著一身赤黑色的金龍盤紋緊袖衫,下著黑色金絲團雲靴,鳳眸狹長,五官立體,腰間系著的質地上好的如意佩愈發襯托出他渾然天成的貴氣,只消一望她便認出了這人是沈淩淵了。

即便換了衣著,那人卻始終未變。

溫映寒將瓷碗放到一邊,忙蹲下身行禮,纖長微彎的睫毛輕掩住她的視線,她不敢再去望他的眼睛。

猛烈跳動著的心臟仍未平復下來,溫映寒不由得暗中抱怨,他怎的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沈淩淵薄唇輕抿,眸間的神色深不見底。她這副畢恭畢敬行禮的樣子,他已經在無數個白天和夜晚裏司空見慣了,那雙好似含情的眸子裏永遠透著淡淡的疏離,仿佛什麽對她而言不過是雲淡風輕。

若不是從禦醫口中確認了她失憶的事,他幾乎都要懷疑面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把過往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果然,人的性子是不會變的。

焐不熱。

三年的空白,足夠她將他從印象中徹底抹去,從前冷著卻好歹還認得,如今怕是連最後的念想也忘記了。

溫映寒未敢擡頭,卻知道對方仍在望著自己,她低低地開口:“皇上……”

“皇後還認得朕?”話一出口沈淩淵便有些自嘲,只瞧著自己身上這身金龍紋的錦袍,整個大盈朝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如此穿著了。

罷了,他還在期望些什麽呢?

溫映寒不知他為何會這樣發問,雖然失了這些年與他相處的記憶,但也不至於連沈淩淵這個人她都認不出了。

溫映寒朱唇輕抿了兩下,輕聲開口:“臣妾還認得的。”

沈淩淵一怔,下一刻便見她重新蹲身行禮。

“皇上萬福金安。”

緊握的手指緩緩在身側松開,沈淩淵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將視線移向一邊,最終將落在了她剛剛放在角落裏的湯藥上。

“起來吧。”他聲音間帶了些克制地低緩,宛如不見她便不會讓自己重新深陷。

溫映寒垂著頭未注意到他神色間的變幻,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好在自己剛才想將藥倒進盆栽裏的動作未被人發現。

雕著祥雲瑞獸的赤金香爐裏靜靜燃著些安神的香料,雲霧輕飄飄地縈繞在屋子裏,兩人各自想著旁的事,一時之間,靜默無言。

“先將藥喝了吧。”沈淩淵驀地開口。

溫映寒點點頭應了,自知是躲不過了,只好將藥重新端了起來。苦澀的藥汁席卷著味蕾,她習慣性地直蹙眉。

沈淩淵甚少見到她這般將情緒表達出來的模樣,視線不經意間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她穿得單薄,身上只著了一件睡覺時穿的寢衣,人像是又瘦削了很多,原本就纖細的腰肢顯得更加不堪盈握。

想起之前禦醫說她不能再受寒的話,沈淩淵薄唇輕輕抿了抿,“地上涼,回榻上去。”

柔軟的床榻之上早已鋪好了錦被,看著溫映寒老老實實地坐回去了,沈淩淵隨手般地將被子拉到了她身上,難得見她如此乖巧。

少女面容姣好,膚若凝脂,從這個方向剛好能看到她纖長微彎的睫毛隨著呼吸輕顫,所有的情緒也都被隱藏在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間。

這樣的認知無比使人清醒。

沈淩淵覺得自己永遠看不透她所想的是什麽,從前是這樣,現在亦然。

與其陷入新的輪回,倒不如這樣罷了。

自討沒趣的事做得多了,便不想再繼續了。

薄唇間泛起淡淡的自嘲,沈淩淵將鳳眸間的情緒悉數收斂,漆黑的眼眸深邃而幽暗,頃刻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自持,更添了幾分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