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按照計劃,今晚夜宴媼母太後是不能出現的。不單單是今晚,在接下來這段時間,只要大楚使者還在安南,媼母太後便一直稱病不出。堅決實行拖字訣。

但夜宴這邊的情況源源不斷地傳到媼母太後耳中,得知明曦走下高座與裴衍坐在一起,媼母太後便坐不住了,在女兒阿靈娜公主的攙扶下來到大羅殿。

媼母太後出現的一瞬間,安南官員便如喪考批。

因為媼母太後既然出現,便意味著安南國不得不接旨。

當然,也有一部分官員寄希望於媼母太後,覺得她既然出現,說不定已經有了退敵良方。

他們真的是想多了,若媼母太後真有退敵良方,又何至於等到現在?

安南的國力本就比大楚差上一大截,又經過內戰,如今更是不堪一擊。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計謀良方都是枉然。更何況媼母太後身患重病,身體每況愈下,已然不能支撐。

原本媼母太後是打算拖著,拖到明曦回來給她治病,等康復之後再慢慢籌謀。但沒想到神女明曦是大楚的人,聽說明曦從大楚人的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媼母太久就知道拖字訣是不行的了。

安南國可以拖,但她的身體拖不得。

在權柄與性命之間,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只有活下去,其他的籌謀才有希望。若是命沒有了,謀劃再多也不行。

雖然做了這個選擇,但她依然十分不痛快,並決定給大楚人一個難堪,讓他們知道,安南這塊肥肉也不是這麽好吞的。

“老身來遲,叫上邦貴客久等了,心中難安。”嘴上如此說,但媼母太後的臉上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而且她說的不是大楚官話,而是安南國本地語言。

安南乃小國,之前一直攀附大楚,所以,除了普通百姓之外,為官者、上層貴族都會說一口流利的大楚官話。

這兩天安南官員與大楚來使會晤,也一直是用大楚官話交流。

卻沒想到,媼母太後此刻卻說安南語,明顯是故意刁難。

大楚官員聽不太懂,愣了片刻,卻也明白剛才一片大好的局勢可能就要被這媼母太後扭轉了。

明曦倒是會說,她聽力絕佳,根本不用學,就能聽懂安南話。一旦能聽懂,要說那就很容易了,她幾乎剛到安南國的當天,就能毫無障礙地與安南人交流。

但她此時是安南國神女身份,在大楚使團中又無官無職,若她站起來為大楚人出頭,那豈不是說明大楚無人了,落媼母太後一個話柄?

眼看就要落下風,裴衍站了起來,男人身姿挺拔,儀容瀟灑俊秀,他不卑不亢、風采出眾地沖媼母太後拱了拱手,“老太後不必自責,您年歲已高,本該我們主動給您請安見禮。況大楚安南如今儼然一家,大家都是大楚子民,何來上邦貴客之說?您不必如此客氣。”

咦?

裴衍竟然會說安南話?

還說得如此之好?

但是之前,他竟然瞞得那麽緊,一點口風都沒漏。

想到他白天與她同車,夜晚停下時帳篷裏的燈火通明,明曦大抵明白他是在熬夜用功了。

果然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裴衍能達到今天這個高度,除了天賦異稟,更多的還要取決於他的勤奮。

怪不得他敢到安南來,原來是真的有了萬全之策。

那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明曦放了心,媼母太後與安南官員卻被裴衍氣了個夠嗆。

大楚安南如今儼然一家,大家都是大楚子民。

這話實在是狂妄,簡直是明目張膽地告訴安南人別抵抗了,我已然將你國視為囊中之物了。

媼母太後一聲冷哼,“裴大人話先別說這麽早,我媼母太後既有承諾,絕不會食言而肥。但真想我安南接旨,也要看我的要求裴大人能不能做到。”

既然知道裴衍會說安南話了,那就不必繼續說安南話刁難了。媼母太後又換成了大楚官話。

裴衍是何其厲害之人,瞬間察覺到媼母太後這話語中的退讓,當即眼眸一閃,微笑道,“老太後但說無妨。”

他這一笑當真是軒若朝霞,朗若明月,又帶著幾分不以為意,分明是告訴對方,你只管刁難,我根本不怕。

這樣的裴子承態度謙恭又強硬,舉手投足都像丈量好的一般充滿了美感。

大楚人暗暗稱贊,媼母太後沉著一張臉,“老身聽說之前瓦剌戰敗投降,以天山為獻換取休戰,後又反悔,說要與大楚進行馬球比賽。若大楚贏,則瓦剌奉上天山;若大楚敗,則之前的承諾一筆勾銷。不知可有此事?”

這件事不是秘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裴衍當即回答,“確有此事。”

得到肯定的答復,媼母太後點了點頭,“既如此,那老身也來與裴大人賭一局。”